第240章筑基机缘
几滴细雨洒在小院中那株黄桷树的阔叶上头,给淡黄色的叶片又增添了一分生气。
雨水在宽大的叶片上头汇成水珠,沿着斗折蛇行的叶脉滚落地上,将一层薄薄的尘土打湿,溅在了一双玄色布履上头。
布履的主人微微低头,看着被雨水溅湿的鞋面,抬起头来,沟壑丛生的脸上现出了些忐忑之色。
片刻过后,只见他老脸微微泛红,开口缓声言道:“按说掌门师兄特意为师弟请来的红鸾,师弟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师弟都已经快耄耋之年了,在这含饴弄孙的年纪,还要与筑基大族的淑女议亲,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呼,周师弟不反对便好。”康大宝自听得出周宜修语气中的欲拒还迎,长舒口气。
起先他还真怕周宜修顾忌着老脸不应下这桩婚事呢,这下便好,如此一来,总算能在单晟那边交代过去。
说起来翡月单家如此高的门第,但这家主单晟看上去文质彬彬,实则却是个赌徒性子。
持家之人赌性这般重,难免要出事的,将来莫要受他家连累才好。若不是单晟主动来提,康大掌门也没多少心思与他做亲家。
可谁知道就算康大宝将周宜修推出来,这单家主也照旧来者不拒,这便是实打实地躲不开了。
不过总的说来,这桩婚事还是利大于弊,重明宗又多了一筑基姻亲,总是好事。
院中此时可不止他二人在场,师兄弟们尽皆到场,见得周宜修答应下来,大家面上也都有三分喜意。
饶是叶正文这冷面汉子见了周宜修这副模样也笑:“哈哈,周师弟大喜之时,咱们定要搞得热热闹闹的。”
“叶师兄,一切从简就好,不好.不好铺张的。”周宜修连忙拂手止住。
周宜修这性子软,又让得人,自与谁都合得来。便是在门中只跟裴奕亲近的储虎儿,也与他交情尚好。
听得周宜修如此言道,储虎儿当即调笑说道:“那可不行,将来的嫂嫂也是大家出来的姑娘,怎好如此慢待呢?真若如此,岂不是要将单家得罪了嘛!非要风光大办不行!”
“哈哈,”众兄弟听了都笑,康大掌门跟着笑过一阵,便抬手将众人止住。
“老二,你后续备份礼单,不要小气了,待我请冰人看过之后,再定章程。好了,周师弟这场喜事暂罢,说说正事吧。”
眼见康大宝陡然正色起来,一众师弟便尽将脸上笑容敛了回去,换上了一副专注的神色。
“这头一件事情,是老三既已筑基,那么,自即日起,老三便是我们重明宗的执法长老了。”
众人闻听得这个消息,自是无有意见。
漫说蒋青身为重明宗现今唯一的筑基真修,被掌门点做执法长老了。放在有些规矩不行的宗门里头,说不得都要给蒋青涨个辈分,就是太上长老也做得成了。
待得蒋青出列领命,众人恭贺完后,康大掌门才又开口言道:“这第二件事情,裴师弟,召集门下弟子开堂经课,无故不得告假缺席。着重讲一讲,让他们安守本分、认真修行的事情。
莫要以为家中出来个筑基真修,自己就成了大派弟子,就能跟着鸡犬升天。好好叮嘱着他们,这尾巴一刻钟是都翘不得的。若是养出来个混账东西,说不得哪天就要闯下祸事,连累宗门了!”
康大掌门所说这事情慢待不得,裴奕肃然领命。
康大宝这话中说得虽是要裴奕给小字辈们敲响警钟,在场众人中却也有一两人被震得醒过了神。
他们心中因着蒋青筑基而带来的那点与有荣焉的骄纵之意,也瞬时消散许多。
“这第三件事情,老三此番筑基所用的筑基丹,非是某一人独有之物,而是赖得全宗上下、勠力同心才从州廷得来的恩赏,合该归宗门所有。
所以,不但老三先前在宗门所存善功自此一笔勾销之余,他还需在两个甲子之内,再还给宗门五万善功。若是未能还清,那便以年息累计,直至还清为止。”
康大掌门这话有理有据,在场众人听后都无意见。
筑基丹在云角州这边鄙地方能算是珍稀至极的灵物了,任意一枚都能在这不大的浅滩中掀起一阵风浪。
蒋青虽是宗门内公认的筑基种子,可若是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便能白得一枚筑基丹,却也实在说不过去。
当事人蒋青想来在此之前就已晓得了这消息,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来,只是又挪步出来,出列应道。
他在道体有缺的情况下,未服灵丹便成冰叶筑基。这消息若是被外人得知,就多少有些骇人听闻了。
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在山南道中,都能被人拿来做个不小的谈资,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以此事由始至终,也只有黑履道人、康大宝与袁晋三人知道。这几人自然值得蒋青信重,替他守口如瓶至今。
可储虎儿却识不得这些,作为半路出家的重明弟子,他此时只是在心头暗赞起康大宝来。
直道这掌门师兄当真要得,这蒋青是他实打实的亲师弟,居然也如此得铁面无私。
“今后我也要更用心做事,这掌门师兄一碗水端得差不多平,定不会亏待了我。也不知乙木青柳心这等级的筑基灵物,要攒得多少善功才可换得。”
储虎儿心头才这般想道,那头的康大宝便已做个手势,让师弟们各自回去。他却是还歇不得,再过两刻钟后,费司马便要见他。
康大掌门这也是出息了,遍数整个云角州的练气小修,都没有几个人,能似他这般的与筑基真修“彻夜长谈”。
“坐吧,”康大宝进门的时候,费司马兀自在房内打着算盘,只简单招呼一声,便不再理。
他身侧的衮假司马沏了一壶灵酒,本在独酌,见得康大宝推门进来,热络的将后者一把拉了过来,又取了一个水碧杯子斟满:
“来来来,尝尝我于京畿带来的灵酿,山南道这地方精穷得很,离了我这处,康县尊你可是尝不到这滋味儿的。”“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康大宝小心接过手中,与杯口水齐平的灵酿被他张口一吸,汇成水柱一滴不落地落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