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见到他在工房里用拳头砸墙,把工作台上的所有草稿都扔进熔炉烧了,然后去了花圃。他在那里卷烟,叽里咕噜地咒骂着什么,恶狠狠地抽烟。他回来之后在电话里和付应大吵了一架,付应的客人想要一对人物造型的玻璃烛台,主题是花,是娄轩的作品里反复出现的一个主题。过了两天,程浪就看到娄轩在工房打包两只花仙造型的烛台,那两个花仙长得好像维纳斯,一个只有左手,另一个只有右手,她们连头发上都开满了花。
程浪翻看过j&l的作品集,到处都是花,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妖魔,还有许多大型的吊灯,形态夸张,手法狂放,挑战着观者的想象力和匠人的极限。娄轩本人似乎对这样的艺术审美嗤之以鼻,他收藏的是纽曼的作品集,对路易特的展览念念不忘,电影方面,他崇拜的是布列松。他在生活和创作上好像是分裂的,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分裂他才投靠了药物。
程浪在老宅住了一阵后,娄轩已经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卷大麻烟了,他还要给程浪卷一根,程浪皱起眉头拒绝了。娄轩笑笑,自己点烟,工作室里的电话一直在响,他没有去接,哔一声转入语音信箱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女人自报家门,她是浪潮组委会的项目经理卞心美,浪潮在道城的艺术院线浪潮影院要办为期一个月的罗伯特·奥特曼影展,想找娄轩布置一间展厅,展览会在年末举行,要是娄轩有意向的话他们可以详细谈谈。
留言结束了,程浪提了句,这个卞心美是他的学妹。娄轩陷在椅子里眯着眼睛抽烟,机械地点着头,他问程浪剧本写得怎么样了。
程浪如实交待,来宣城前写了半页,现在写了一页半,但值得高兴的是,他脑海里差不多有一个完整的故事了。这会是个第一人称视角的探秘故事,节奏更像恐怖游戏。
娄轩没再问下去,他瞥了眼程浪放在手边的书,外头下雨,他们正在东屋工房里喝茶消食,程浪手里拿着本法华经,边上还摆了本旧约。娄轩敲了敲那本旧约的封皮,喷了一道烟出来,懒洋洋地吐出四个字。
返璞归真。
程浪颇为无奈,那次走得匆忙,书都是随手抓的,到了这里才发现净是些神道佛,仿佛他正在找可供他皈依的信仰似的。
谈到信仰,娄轩张大了嘴,他有些话要说,但致幻的烟叶俘虏了他,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想笑,好像他无时无刻不快乐着似的笑着。
过了片刻,娄轩问程浪是不是觉得他是个瘾君子。
程浪一板一眼地回答他,大麻对健康无益,最好尽快戒除。娄轩重重颔首,他明白。他看了眼屋里的一扇小门,那门上挂着个大锁。娄轩指着那上锁的门问程浪还记不记得他在这里打工时这里的这间储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