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人已先流浪(1 / 2)

赵无机凭借赵公明的手机联系,回到了赵公明参加项目后的租住的小房间。

一本有点陈旧的日记本摆放小房子窗口边的小桌子上,进入了赵无机的视线。

“我是95后,从小生活在西北一个国营水泥厂家属院。这是一个以厂子为中心的封闭“独立王国”,医院是厂里建的,学校是厂里开的,校服上是厂里的logo,幼儿园大合唱唱的是厂歌。

这个厂是上世纪50年代156工程的产物。当时,为了解决工业基础薄弱的状况,国家在老工业基地东北以外的bj、西安、兰州、包头等城市,建设了上百家厂子。我家在的这个厂,建在甘肃某个偏僻镇子上一个荒无人烟的土坡,建成不久后,实现了水泥窑技术突破,曾经将成吨的水泥运向全国各地。

放在共和国的历史上,这是一批奠定了国家工业基础的厂子;而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这是一个特殊的生活空间。

厂里的俱乐部,在此挺立了半个多世纪,承包了影院、礼堂、球场、阅览室等等功能。

首先是语言,因为汇集了不少东北工人,我们厂流行一种东北味普通话,比如,“这个本子三毛钱”,三是二声。后来有研究者说,这是一种属于厂矿区的“语言岛屿”现象。初中,我进入本地一所厂外学校,才意外地发现,同学们说的居然是本地方言。在这所学校,即使同在一个西北小镇,我依然深深感觉到异乡人的孤独。

讲回我们厂区家属院,它分为南北两部分,中间由一个天桥连接,走路需要二十来分钟。天桥下面是当地牧民和他们的奶牛的神秘领地,我和发小们有时会背着家长偷偷下去,为漫山的牛粪和土砖下藏着的蚂蚁蛋兴奋半天。

我家在厂区北边,天桥下人行道的另一侧,是一片用来隔离工业粉尘的白杨树林,我和发小曾在树林里种下几棵白杨树,希望它能长成大树,结果被野猪无情地吃掉了。厂区南边居民楼更多,也更繁华,有学校、职工医院、俱乐部、灯光球场、小市场。

在这里,大人们要么来自隔壁车间,要么是楼上楼下,一个小孩他爸妈是谁,做什么的,家里有过什么风流往事,大家都门儿清,即使不认识,一翻厂区通讯簿,也能联系上:通讯簿上,按姓氏排列,所有职工的手机和座机号都有。在我的成长记忆里,厂区在通信上一直是走在时代前列的,比如社会上流行小灵通,厂里就发小灵通,社会上流行手机,厂里就发手机。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明明是在自己的户籍地,我却像个异乡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事情开始露出端倪:作为厂三代的我,作为最后一代厂矿子弟的我,无可避免的成为了一个文化孤岛。

回忆厂区生活,有过非常快乐的时日。每天早晨,厂区会播放纯音乐,虽然不知道曲名,但我爸爸至今能弹出那些“厂里早上放的歌”。

后来,和所有那些曾经地处偏僻,庞大臃肿的厂矿一样,属于我的“母公司”故事也开始走向完结。2006年,我们的子弟学校收归当地教育局,学校的牌匾换了,名字换了,校服换了。从2010年开始,几代职工家庭陆续搬走,去县城,去省城,所剩的人越来越少。从五湖四海来的人,最后又回到五湖四海。

我很羡慕那些能用一顿牛肉面抒发乡愁的人,他们是真正有故乡的人。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会说地道的方言,即便街道景致年年在变,但生活方式不会变。而我熟悉的生活方式,早已随同厂矿大院,消失不见。

这个春节,我和发小们想回厂区聚聚,发现母校的楼没了,四合院变了色,以前总是举办歌唱大赛、篮球大赛的灯光球场,没什么人了;热闹红火了几十年的小卖部、小市场,都拆了;广场前的地灯不知道被谁砸了,不亮了。熟识的领居更是不在了,坐在门口的陌生面孔盯着我们——我们意识到,我们好像才是外来者。

在这个欢乐的世界里,就连住在天桥桥洞里的一个傻子叔叔,每天拉着架子车,到厂里捡垃圾时,也是笑容满面的——好像不论什么样的人,都能在厂里谋得一份差事,养活自己。小孩们放学后,甚至经常和傻子叔叔一起走,有的帮他推架子车,有的听他讲故事,顺便再从车里拿走几个看得上的垃圾。

我读三年级时,有一次不小心拿错别人的作业本,妈妈翻开这个通讯录,靠盲猜对方家长的姓名,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果然是。听闻消息后的对方家长骑着自行车,一路风尘仆仆来取回本子,没耽误家里小孩写作业。

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真实的痛苦曾经是隐而不露的:比如小时候,有次出教室,看到空中漂浮着白色片装物质,我们以为是雪,但经验老道的老师们知道,是工厂污染,叫我们赶快跑回教室。还有一年,厂里很多人都说,一位工人高空作业,掉进矿坑。真实情况不得而知,大家只看到,第二天家属院前来了很多黑色小轿车,听说是领导来谈赔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