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
婆婆喜欢穿布鞋,无论哪个季节。
婆家住在一个富足的小城镇里。按每年的惯例,初三这天,做子女的都携全家回来,给婆婆拜年。
公婆住在这个小镇已经二十多年了。小镇依山傍水。每到夏季,晚饭后,婆婆就会手拿一方毛巾或一把摇扇,穿着布鞋,坐在门前那风姿绰约的柳树下,与老邻居们笑语风声,侃天说地。凉风习习,夕阳晚照,几个谈笑着的老人眼睛眯成一弯,偶尔几丝花白的头发被晚风撩起,隐约闪着点点银光。
时而拣个无风的天气,公公就会带上钓具,备好水与食品,与婆婆并肩步行到三里外颇有名气的水库,惬意的坐上一天。公公是个阅历丰富,深深懂得“知足”的老人。所以,即使收获颇微,也总是笑逐颜开,与老伴儿悠然而归。
北方的冬季,既使屋内设施装修得再豪华完善,不住楼房,必然有一个难题——取暖。看着入冬以后,便每日大清早的为自己烧暖气。做儿女的,便有几许歉意愧疚涌上心头。兄弟姐妹合力劝说二老,去市中心住楼房吧。可最终协商的结果,还是做子女的低了头。
婆婆说,让她整日在楼中,连个唠家常儿的老邻居也没有,那不是成了笼中的小鸟了吗,不闷坏才怪。
我笑说,可以去老年活运室,还有健身广场和益寿山公园,那里都是老年人的天地。
婆婆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说,那都是各自活动了就回家,哪里有现在自由自在,在楼里住着,比穿上皮鞋的感觉还难受。我和你爸爸现在知足着呢,你们就死了这份心吧。
话已至此,子女们只好妥协。我知道,婆婆彻底的习惯和喜欢着现在的小镇生活。
乡镇邻里之间,如她脚上的布鞋一般朴实平和。只要一邻有事,随口招呼一声,便有几邻帮忙。茶余饭后,你来我往,或家中小坐,或门前柳下乘凉,你言我语,谈笑风生。那年轻的媳妇家,笑起来没有丝毫的做作与羞涩,底气十足,银玲般的笑声穿越院墙,与洁净的玻璃窗共震,将欢乐回响在几家窗棂之上。
婆婆与公公的婚姻,更如她脚上的这双布鞋,质朴,平实。它没有华丽的爱的语言去装饰,也没有花前月下谱写的浪漫篇章,更没有咖啡厅中暖昧雅致的韵味。它有的,只是长年累月锅碗瓢盆奏出的交响乐。或许,刚穿上时,并不合脚。但它在岁月的长河里不持辛苦的跋涉,经历了几多急流,几多暗礁,逐渐的,这双布鞋开始与脚相互适应,以至于鞋子随着脚的形态而变化,最终与与脚相互依托,相沫以濡,轻快的行走于岁月的长街。
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