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了惊恐和绝望,那是灵魂被人窥探到的本能抗拒。他掩着脸失控地嚷道:“是又如何?假如我知道得更多,结果不也是一样?处死我就那么困难吗?”
这个人快要垮了,阿尔布莱希特想,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他不禁产生了某种近乎惋惜的感觉。这个年轻人有种与现实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强烈幻想和自我惩罚倾向,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而且最匪夷所思的是,它往往出自那些外表极为纤细美丽的人。这实在是巨大的讽刺,而令他觉得是极大的浪费。“不要把死想得那么简单。当你目睹那种景象的时候……”他指着桌上的羊皮纸,把它们推到前面去,“第一批死刑判决已经下达了——绞刑,十二个人。你不想看看吗?”
他愣了愣,当弄清了大主教的意思以后,几乎是颤抖着扑上去,读着那几页纸,恐惧的神情就像面对一个黑暗的深渊。那都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每张判决书上都签着熟悉而潦草的笔迹,似乎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求用死来结束痛苦。“不——这不可能!”他绝望地叫出来,“我不相信他们全都参与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裁决人!”
“这在我的职责之外。”阿尔布莱希特托着腮,轻声说,“不过你也看到,他们全都招认了。听说还将会有更多人。”
“那是你们严刑逼供的结果!”
“我知道。但你想让他们取消行刑是不可能的。”他叙述的语调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感,“世人都在观看着,必须有人死,以显示他们的决心和力度,就算真凶逍遥法外。你明白这一点吗?”
莱涅瞠视着他,许久,他无力地垂下双眼。他们年龄相差并不大,然而是什么能让这个男人冷漠地面对虚伪和不公正而袖手旁观?是因为他那个阶层长期的权力倾轧和重重顾虑吗?还是他的本性所致?
“那么,既然您对此无能为力,又何必把我叫来?”他闭上眼喃喃着,“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我们都要死?”
阿尔布莱希特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绕到他身边去,瞥了一眼他苍白、消瘦而仍然漂亮的侧脸。“不。”他说,声音忽然柔下来,“至少我看不出你有任何死的必要。”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脖颈,手指插进他的领口里去蹭着。这个举动带有的暗示性意味太强烈了,莱涅浑身一震,惊吓般地想跳开。但是阿尔布莱希特双手撑在桌沿上不让他动。
“先别走。”他轻轻笑着,紧贴着他,他们的脸挨得很近,那表情在莱涅看来充斥着恶意和轻佻,“你跟他们完全不一样。为什么还执迷不悟?”他俯下身,在他耳边低低地说着,“让我来教你一些东西吧,你会发现自己比想象的有用得多。只要你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