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2 / 2)

江南科举弊案如此错综复杂、扑朔迷离,,案情一波三折,自是他那些儿子在其中推波助澜,江南官员都开始站队了。儿子太少不好,不优秀不好,可儿子太多了也不好,尤其是优秀的儿子太多,更不好。他那几个儿子,随便拎出一个,都比前朝的皇帝强上太多。

可他还没死,他们就斗成这样,若他死了,没上位的儿子,就没了活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还没死呢?钦差的话不可信,总督的话不可信,六部官员也不可信,看来朕要亲自审理此案。

于是康熙帝亲自写了了一道文,把江南科举弊案的全部案卷、奏章调过来,自己御览定夺。

乾清的烛光整整亮了三个通宵,康熙帝把所有人犯、佐证的口供详细看过后,很快发现了端倪。

泾县知县陈天立死因不明,他是在重镣□下自缢身亡的,却无仵作的验尸佐证,也没有狱吏的详细报告,这里很有问题。李奇是活着的唯一一个重要证人,却又于半年前充军新疆了。其余口供,虽然大体一致,但仔细分析却有若干不能自圆其说之处。

张伯行的几封奏折,却始终如一,理直气壮,言之有据。康熙亲自在案卷上批示道:“科场一案,督、抚互参,钦差寡断。然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令九卿、詹事、科道共同会审,澄清其中不明之处。”

在刑部的严加催促下,所有人犯早已递解进京,六部、九卿会阅了全部案卷,把皇上的朱批几乎背下来了,但是他们越看案卷,心里越发愁,如果推翻原议,无异于开罪了三位尚、两位总督,这个打击面可不小。如果维持原议,皇上的朱批等于白写,弄不好不是丢官就是掉脑袋。

可会审的结果,却大出康熙帝的预料,陈天立的死因是看押他的狱卒喝酒误事,使案犯有机可趁,解下腰带自缢身亡,审当堂判决,将误事狱卒斩立决。证人李奇则在押解新疆途中染病身死,有当地县衙的文为证。这样噶礼受贿就无凭证了,依钦差原议不再追究。科场舞弊人员或斩或绞都依原审判决,至于江南督抚互相弹劾,捕风捉影,弄得民心不定,理应一齐革职。

六部、九卿、詹事、科道联名将审理结果报呈给康熙帝,他捧着这本“活宝”式的杰作,仰天长啸道:“荒唐,荒唐,做贼的和抓贼的一齐问罪,清廉的和贪赃的一齐革职,天理何在,国法何在?“

康熙五十二年,满朝文武都被传到了乾清门前,皇帝满面怒容,把六部九卿的奏折掷了下来,喊了一声:“这就是你们的断案吗?”

康熙接着说:“江南科场案纷纷纭纭审了一年,结果是越审越乱,越审越荒唐。台阁重臣害怕贪官污吏,六部言官庇护钦差大臣,忠良含屈,奸臣狞笑。噶礼多年总督两江,飞扬跋扈,今天参这个,明天告那个,全是无中生有,难道你们就没有耳闻?张伯行在江南清廉忠正,甚得民心,此番为民请命,披肝沥胆,不顾个人安危,四次上本伸张正义,这样的清官为什么要遭惩处?小小科场案三上三下,竟不能理出个头绪,叫天下民心怎服?朕今天宣告最后结论,科场舞弊人员一律依法处决,不得宽怠。噶礼受贿纵容舞弊,着即革职听参,张伯行忠贞秉正,即留任原职,日后再行升赏。”

两天后,康熙的圣谕被八百里加急传到了江宁,人们喜笑颜开,奔走相告,一场科场案铸就了一则曲折的故事。南京贡院里又传来久违的琅琅读声,贡院和夫子庙的香火更旺盛了,说先生还把这故事编成段子,不久就在全国各地扬开来。

朝廷还给死难举子拨下抚恤银子,张伯行派当地官员亲自把抚恤银和祭品送到死难者家中,祭奠死者,抚慰死者家眷。

李德夫妻手捧抚恤银放声大哭,年幼的李珏却是一脸的茫然,他只有十六个月大,本无法理解大人的悲哀。他见祖父祖母哭了,他也跟着大哭起来。

来祭拜的知县,李珏的头,默默无语,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以后的日子艰难着呢。回头嘱咐边上的焦文俊,让他帮着照顾李家,若有什么困难,就到县府里找他,他会把李家的情况如实禀告巡抚的。

焦文俊带着妻子儿女到李绅夫妻坟前大哭了一场,回来就闭门读了,准备考秋试了。

江南科举弊案让焦宛清感慨不已,幸好这个满人皇帝康熙还算清明,换成昏庸一点的皇帝,这些举子就是白白牺牲了。只是这吏治乱成这样,没有家族背景的人,即便中了进士,这仕途,真得很难说,一不小心就要成替罪羊。

想着自己上一辈子就是孤儿,她对李珏的处境感同深受,对他多了几分怜惜,比对她那个同胞哥哥焦辰飞多了几分宽容,结果造成李珏除吃饭睡觉外,基本时间都黏着她,整日跟在她后头,这是后话。

当栖霞山红叶开始变红时,桂榜公布,焦文俊高中榜首,成了当年的解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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