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1 / 2)

六月的金陵骄阳似火,整个城市热得犹如火炉一般,城里有条件的富贵人家隔三岔五的,拖家带口的赶往乡下庄子避暑。白石村背靠栖霞山,村前一弯流水绕村而行,兼村里古树参天,地气自然凉快很多。

白石村里也多了不少生面孔,这是对焦宛清而言,其实他们也不算外人,他们是早年发迹搬到城里去的村民,一年到头也只有清明等重大节日,才会回村里,大多时间是在金陵,他们带来了全新的八卦,大大娱乐了焦宛清。

江南科举弊案有了新进展,第一拨钦差因弊案迁扯上两江总督,他们不想得罪总督,匆匆羁押了三个主考官,就结案了。义愤填膺的举子们当然不肯,认为钦差抓小放大,糊弄人,只处置从犯,放过了主犯,科举弊案越演越烈,整个江南士林和官兵封城对决,情况越发不可收拾,一时江南贡院无人读,无人愿读,也无可读。

焦文俊的脸色越来越差,若不是焦姑婆以死相逼,小娘亲和外婆苦苦哀求,她便宜老爹早就冲进城去了。也难怪便宜爹爹生气,这次秋试上榜之人多为扬州盐商子弟,其中几个文理不通,百家姓都写错的人也中举了,你让寒窗苦读数十载的举子情何以堪!

焦宛清叹息不已,这种事情哪个年代都有,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一个萝卜一个坑,全被当官有钱人占领了。当官有钱的人孩子继续当官,平民百姓的孩子只能继续卖苦力,公平何在?天理何在?

村里的八卦还在继续,焦辰飞终于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焦宛清已经走得很稳当了。

焦宛清十个月多一点就会走了,那时焦辰飞还不会走,他很是妒忌,每次宛清站起来要走时,他就飞快地爬过来,一把拉住焦宛清的脚,害她一下子趴到在床上。焦辰飞每日紧紧地看住妹妹,妹妹去哪里,他也要跟到哪里,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她好歹是个成年人,现在他会走了,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可以摆脱焦辰飞这个臭小子。

虽然她已经不是软体动物了,但她还没能力打开高高的门栓,她的独立活动范围,仅仅在自家院子里。有一次,院子大门没关,趁着自家爹娘没注意,她偷偷想溜出去,刚颤颤悠悠走下自家的台阶,就被她便宜爹爹,一把逮住了,老鹰抓小**一样拎回来。

她那便宜爹捏着她的小鼻子,一脸可恶地道:“囡囡真厉害,从院子走到台阶下,一炷香时间都不用。”感情他一直在盯着她,她明明见他在,没成想,便宜爹爹、还一心二用。

有了那次冒险经历,她被看得更严了,想单独出去溜达,门都没有。

既然出不去,焦宛清也只好认命了,见便宜爹每日清晨都在院子里打拳,她也跟着他练。总要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学武才是,她将来施展古墓派的武功,才不显突兀,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至于毒术,还要等她大一些再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要一步步来,不想被人当成怪物。

可惜她高估了这具躯体,虽然她练了一年多的功夫,但这毕竟是小婴儿的躯体,身子骨极其柔软,抬手踢腿动作不到位不说,身体很容易失去平衡,一屁股蹲就坐在地上了。每当这时,便宜爹不仅不过来拉她一把,还笑吟吟地袖手旁观,站在一边看热闹,可把她气坏了。

她憋了一口气,每日坚持蹲马步、打拳,到第二年春天,她的马步已经很标准了,还能蹲上两柱香,至于她的同胞哥哥焦辰飞,还没蹲下就先坐下或趴下了。

焦大看了直摇头,这两个孩子,投胎时别搞错了。

江南科举弊案还没解决好,总督和巡抚都被罢免了,听说这巡抚是位难得清官,若没他坚持正义,这贪官总督还不会下台。这贪官是满人,后台实在强硬,钦差和六部官员都护着他,可惜巡抚这么好的清官,也被人害得革职了。听说皇帝很生气,要亲自审理此案,还举子一个公平,也不知是真是假。

哎!想想这官场真够黑暗!

还是周叔公说得好,当官就要糊涂一些。不糊涂,有良心的人,当官都不长久,焦宛清觉得便宜爹爹不走仕途,其实也挺好的,无官一身轻。

因这弊案,便宜爹爹的举人功名肯能也要作废了,听说秋试要重新考过。重新考过也好,便宜爹还嫌弃自己名次太差了。焦宛清估爹爹能上榜的原因,估计跟江南织造荣国公贾代善有关,他对大爷爷一直很好。只是听大爷爷说,荣国公这段时间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焦宛清不知道的是,荣国公贾代善和巡盐御吏林如海这对翁婿为人比较公道,同情不幸地举子,若都跟苏州织造李煦一样,那清官巡抚张伯行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腊月中旬,江南织造荣国公贾代善病逝金陵,享年五十四岁,康熙帝惊闻噩耗,呆楞半响,贾代化和纳兰容若一样,是他幼年时的伴读,是他最信任的人,比他还要小几岁,就这样去了。

康熙帝无奈,只好下旨命苏州织造李煦接替贾代善的职位。虽然李煦也不错,相比贾代善,这个人功利心太重了,人也圆滑多了,他更信任贾代化一些。康熙帝很伤感,他一天天地衰老,儿子们却羽翼渐渐丰满,爪牙一天天锋利起来,一个个跟乌**眼,紧紧盯着他屁股下的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