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安静的教室里只闻得笔尖与纸面摩擦的刷刷细声。在这样的夜里,题写到中途会有人忽然大声叹口气,或者抱怨自己要被逼上梁山了,像小石子扔进平静如鉴的水面,细小的波纹传播开去,切切交谈渐渐响起,夹杂着年轻的、无奈的笑声,最终都在夜晚令人眼酸的灯管下归于寂静,各自摇摇头揉揉手腕,继续写那做也做不完的习题。
逢云望着冲着光扑闪的飞蛾,觉得自己像微不足道小虫,他妄图吞下整棵大树,每天辛苦地啃呀啃,啃掉一片叶子,树上就长出更多。
他昨天的物理小测突破历史,百分制的试卷只得了三十七分。这样大失水准是很少见的,他自己检查了返回来的试卷,答题卡应该写第三题的地方写了第四题的答案,后面就整体错开一位,最后一题跳空。最后两道大题思路是对的,计算则像见了鬼,得出的结果驴唇不对马嘴。
可这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他高一的时候可能还会以为一两分的差距捶胸顿足,现在越临近高考反而越麻木。
物理老师把他叫去办公室,小心翼翼的安慰一番,又探讨了下最近的生活状态,最后鼓励他不要被暂时的起伏影响云云。
逢云觉得到了这个时候,老师比学生还紧张,生怕哪个青春期少年少女心理失衡,情绪起伏过大,一不小心从窗台一跃而下之类。
有些道理是大家都明白,身经百战的老师更清楚,却人人都身在其中不可能做到。明明知道过分的压力不好,却总想着要学生再看一点,再写一点,就一点点。许许多多个一点汇聚在一起,把逢云压榨得麻木又疲惫。他们奉行的原则十分简单粗暴:“别人都做了,就你们没做,就问你慌不慌?”
大概是有点慌的。
彼此拼命竞争,大家都半死不活。
有一天班主任特意把逢云叫去办公室,先问了问最近学习不紧张啊,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事情。逢云心里奇道,自己近来成绩稳定,没作什么妖,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这么关照一下。
接着郝德均端着茶杯又问:“韩联最近还好?你和他一直一个宿舍,也挺熟悉的吧。”
逢云:“他这学期住在家里,宿舍床位都空着呢。”
“嗯,是这样子的,”郝德均斟酌着用词:“韩联呢,家里有点变故,现在你们都到了最要紧的时候,老师呢,觉得平衡好心态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同意韩联这段时间走读,也是希望他能好好调整一下。昨天他来找我,打算回宿舍了。你们俩同屋两年多,也希望你能帮老师注意一下,如果韩联有什么,要及时来告诉老师。”
这是让自己帮忙看着韩联。
前段时间的念头越发清晰,逢云小声问:“是不是他爸爸妈妈……”
郝德均没有明说,看逢云这么敏锐倒是松了一口气:“你看,大人的事,有时候做子女的也没有那么多办法可想,你们都还小,又是这个关键的时候,辛苦了这么久,只差一步了,老师也希望你们都能有好前途!”
逢云从办公室出来,脑子里乱糟糟的。
很快韩联就回宿舍里来了,平常还和以前一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就是他偶尔会突然盯着什么出神,此外并没有过多的迹象表露出来。这天中午在食堂,挂在墙壁上的电视万年不变的是中央一套。因为最后一节课的老师稍微拖了点时间,坐下吃饭时午间新闻已经播完了。十二点四十是今日说法,案例好巧不巧是个离婚争财产的故事。两口子婚前婚后财产含糊,各执一词,还有个念小一的女儿,彼此推来推去,皮球一般。韩联面无表情地看电视,逢云觉得有点不好,还剩了大半饭菜就赶忙说:“我吃好了,走吧。”
又补充道:“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