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安喜,我们都不吭声了。照相机回归原位,连带着菲林盒也被细致地擦拭了一遍。那个盒子里,还有一张,我站在书房留声机旁的相片。
是刘国卿趁我不注意拍的。他不懂摄影技术,正如我不懂打扫房间。然而这张相片照得好,与照相机一起不见天日,有些可惜了。
我拿着相片跟他嘚瑟:“你瞧瞧,我年轻时候多帅!”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良久,评价道:“嵚崎历落,风姿特秀,爽朗清举。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肃肃如松下风。眼烂烂若岩下电,黯黯明黑,棱棱露其爽。”言罢含笑目视我,补充道,“且经年不改。”
我哈哈笑道:“你这夸人夸大发了,几句话揉了多少个美男子的赞誉。不过你既然敢说,那我也就当之不愧。”摸摸脸,继续道,“但还是老了,皮都松了。哪像你,还年轻着,可谓‘轩轩若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又冲他眨眨眼睛,“你以为就你会背书本上的东西?我虽不好学习,可好歹官家出身,多挨几次打,傻子也会了。”
刘国卿蹙眉道:“说了多少回了,你不老,咱还得生闺女呢。”
“你不觉着俩老爷们儿谈生孩子的话题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他低低耳语般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意替你遭罪。”
“你就糊弄我吧,”我狠狠戳他的心口,“要是有心,今晚让我鼓捣鼓捣?”
“今儿可不成,收拾一天的房子,累得慌,明儿一大早还要去警署报到。”
说到正事,我俩敛襟而起。日本为挽救在太平洋战场的接连失利,向关内发动了更大规模的新线进攻,但人员不足,需要从东北“招募”大量青壮年充入日军。奉天辖地的招募活动,由警署负责开展。因此刘国卿销假过后,便会行程忙碌;又要暗中输送情报,无暇他顾。
如今我已与上头完全失去了联系,比之刘国卿,算得上无官一身轻。我并不想再给他增添压力,心中却闹挺,难免旧事重提:“你别忘了……去瞅一眼依宁。”
刘国卿一口应下。可接连几天,他心事重重,脚不沾地。我明白警署的工作强度,而且“伪军”“汉奸”并不是好词儿,尤其在游走在黑暗中,不为被保护者通晓,背负双重重担的孤独,无法用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进行完美的表述。
我能做的,唯有竭尽全力帮他分担哪怕一小部分的事情,也算换得他早卧床个一时半刻。
及至炎炎夏日,招募工作收尾,刘国卿又得了几天假期,难得主动说道:“我让副官打前战,去通知你太太了,明天一早我们悄悄去,但恐怕待不了多长功夫,你做好准备,我们早去早回。”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总是高估自己的手速和叙事容纳量_(:з」∠)_老依明天才会爆静候哈静候~
☆、第一百九十章
是夜,风雨大作。
我辗转反侧,连累刘国卿中宵入不得眠。失去安喜的伤悲被即将见到依宁的喜悦冲淡,我禁不住幻想依宁足音跫然之貌。刘国卿在一侧悠然作态,重提“闺女”一事,被我含糊敷衍了过去。
刘国卿穷追不舍,二人干脆在床上扭打起来。尚未分出胜负,有规律的敲门声在狂风骤雨中突兀响起。我的手臂还卡在他的肩头,闻声,动作凝固,纷纷竖起耳朵。敲门声响了两次,都是“一三二”的排列。
刘国卿舒展开眉宇,松了口气般止住我老鼠似的、慌忙开窗躲去后院墙角的尴尬举动,说道:“没事,是我的人。”
我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与他一齐下床,掩藏在卧室门后,只露出一只眼睛,暗自窥探大门口。刘国卿划开门锁,门外风声呼号,大雨如注,雷电交加。闪电劈开阴暗的夜晚,门口伫立着一位军人,军装已经湿透,紧紧地黏贴在他的身上,仿佛攀附藤架生长荆棘,困缚着他的行动。
他向刘国卿行了军礼,在刘国卿的侧让下进了客厅。大门将糟糕的天气阻隔在身后,房间并没有因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