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善如流,起身随他离开咖啡馆。又行了半条街的距离,但见一装饰新潮亮眼的西餐厅,外墙漆成红色,洋房样式,显得高档可爱。
我则停下脚步,挑起眉毛,慢吞吞道:“你带我来红房子吃饭?”
霞飞路有名的红房子,多少富家的年轻男女在此用过约会的晚餐。
他也挑起眉毛,双臂相环:“咋了?不行?”
“没不行,”我说,你敢带我来,我就敢进,“走吧。”
邹绳祖似乎常来,拉门的仆孩对他十分熟悉,老远便笑道:“邹先生您来了,”拉开门往身后一瞧,只瞧见我这么个大男人,便又道,“怎不见白小姐?”
我眯了下眼睛。
“白小姐的事是你能过问的?”邹绳祖玩笑道,“我今儿个不过是带朋友来吃饭,净想些有的没的!”
那仆孩不再言语,礼貌地拉过门。邹绳祖早已安排妥当,坐在他平日与白小姐约会时惯用的桌子,又点了些吃食,招呼堂倌下去。
我们不是来吃饭的,自然不必在意吃食的多少与好坏。等到周围没人了,邹绳祖道:“怎么想起来买画册了?”
“给孩子的,”我说,“来的路上听着有个书商女儿唱歌,唱的挺好听,就过去瞅了几眼,顺便买的。”
邹绳祖道:“不过是些学堂乐歌,小孩子唱给小孩子听的。”
“调子挺好,可惜是首骊歌,听着就有些难受了。”见他颇有兴致,便哼哼了两句,“说是北平的小学毕业典礼时唱的,倒是应了景儿了。”
他哈哈一笑:“要是让你改了词儿,保准儿不是这个意境了。”
“我?我书念得可不好,”也笑了,“要是我,也就是这么几句,”清清嗓子,合着先前的调子,低声唱道:“少年事,少年狂,半生赴疆场。骤雨浊身又何妨,酒过剑锋芒。”
他细细听着,等唱过了,说道:“就半段儿?”
“我说了,书念得不好。就这么点儿,还是琢磨了半路才想到的。要是嫌少,去找罗大公子去!”
“别呀,半段儿就半段儿,我觉着挺好的。”说着拈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真挺好的。”
待餐点上过,略略动了几口,便都不吃了。邹绳祖把餐巾拽下,随手丢到一边,啜了口红酒,斟酌道:“你现在住在哪儿?”
“惠中旅舍。”
他一点头:“难怪昨儿在春风松月楼见了你。那位吴买办……”
“我来上海,自是有事,“避而不谈,转而道,”正如您来这儿,也是有个目的不是?舟水先生?“
他握拳抵口,轻咳一声,垂下头,似是苦笑:“你也拿这话搪塞我。在上海,我以日本姓名示人,你莫不是以为我媚外?可无论做什么,就连老鼠也懂得趋利避害。这个世道,日本人总有几分薄面……”
言尽于此,心下感恸。我自认与他的情分,还不及能对他的作为指手画脚。他能有此番真切解释,已在我意料之外了。
他当我是真朋友,我自然也拿他做真朋友。即便他还做着我所不耻的鸦片生意,但这已不妨碍我赏识他的为人。毕竟如他所说,这世道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