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廉是朝廷命官,按规矩应该接受三司会审,奎师那都却只是个江湖神棍,便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李世民将对他的审讯和处置,统一交给了纪颜去处理。
纪颜心知奎师那都贪生怕死,为了保命什么鬼话都编的出来,要是自己直接审他,只怕要陷入他用谎言罗织的陷进,才故意晾着他不管,将他和卷毛押入了刑部大牢之中,特意吩咐狱卒将两人关在隔壁,借由卷毛的怨恨来给奎师那都施加心理压力。
如今十天过去,铁打的汉子也该被大牢的环境磨去了锐气,眼瞧着赵廉这边审不出别的东西来,纪颜才跟着刑部侍郎一道,朝城西的大牢走去,核验了文书,迈步走进牢门。
李唐沿袭隋朝制度,立下“笞、杖、徒、流、死”五刑,其中的徒刑,便是将囚徒打入大牢,并辅以繁重的劳役,以此来惩戒囚徒,警示不轨之人。奎师那都所犯之罪,寸鳞活刮都不为过,只是他如今尚未过堂,也跟囚徒们一起被羁押在大牢之中。
一步踏进牢门,纪颜就感到一股浓重到几乎肉眼可见的阴晦之气扑面而来,抬起袖子要挡,这就有精明的狱卒谄笑着凑上前来,捧来一块干净的湿毛巾,道:“侯爷金贵之躯,原不该踏足这等污秽之地,小的们没别的孝敬,这块巾子倒是簇新的。”
也不是纪颜矫情,实在是这大牢中羁押了百余号囚徒,凑在一处不得洗漱,每天还要大汗淋漓干几个时辰苦役,吃喝拉撒都在方寸之地,凝聚出来的味道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简直比牲口棚子还要恐怖,好人待久了也要生出病来,他便也不多客气,结果毛巾捂住了口鼻。
纪颜都忍受不了的地方,奎师那都就更难以忍受,始终他大半辈子都到处骗吃骗喝,当个神棍倒也算衣食无忧,到哪里都被人家当成神仙捧着,寻常的住家都入不得他的法眼,这辈子就没见过牢房这么污秽的地方,更没有被关在里面这么久过。
不过十天光景,奎师那都整个人就已经不像个人样,比之千里赶来的赵廉还有不如,简直看不出他曾经何等风光,只像只泥淖中的臭虫一般,裹着块脏得看不出本色来的破布,颤抖着缩在牢笼一角,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不成句的话语,似乎已经被折腾疯了,再没有妖言惑众的本事。
而就在他的牢笼边上,卷毛却是依旧生龙活虎,直瞧着他脑袋上的卷发都快被怒火抻直,整个人趴在两个牢笼的交界处上,张着嘴呲出满嘴獠牙,无止无休的咒骂着奎师那都,不是还狠狠朝铁笼子咬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似乎是打算咬穿栅栏,冲过去把奎师那都生吃了一般。
如此恐怖的环境之下,奎师那都其实已经有十天十夜没有合眼,也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就被师兄冲过来咬断了脖子,偶尔神志飘忽,就会梦见自己被押赴刑场砍头,马上就会惊醒,整个人的精神就已经紧绷到了极限,只差一点就要彻底堕入毫无理智的深渊。
纪颜瞧着眼前这一幕场景,心中也是暗暗叹了一声,这就抬手拍了拍卷毛的牢门,轻声道:“你且安静片刻,我有话要问奎师那都,纵是你恨他入骨,也等着朝廷的法度处置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