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河东狮(2 / 2)

“……我怎么能让这些负面情绪…破坏和你的感情?我害怕我不再是你心中完美的Aaron……”

“Yoana,我只想要让你开心、幸福、无忧无虑…”

闻言,女人抬头,微皱的眉宇间似有怨怼:

“Aaron,生而在世,大家都有很多不能言说的苦楚……两个人在一起,成日风花雪月甜甜蜜蜜固然很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没有那么脆弱,或许,我是可以帮你分担压力和忧愁的那个人?”

“…但你一毕业就去了英国,五年都杳无音讯。”

“你家里的变故……你也是两年前才告诉我……”

“如果当时我没有碰巧去到律所找到你,Aaron,你打算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在兰桂坊酒吧没有遇到雷耀扬…你又打算什么时候同我表明心意?”

一连串责问像是当头棒喝,顿时令郭城哑然,失去所有为自己辩护的能力。

是啊,他让她苦苦等待五年,她让他亲眼见证她的背叛。

计较起来,也算两清。

空气渐渐处于僵持状态,齐诗允抬起咖啡,还未送到嘴边,又放回碟中:

“Aaron,你什么都好,曾经甚至完美得令我无可挑剔……可是Aaron…时过境迁,无论如何…我们都回不到从前。”

“…我知道我这样很残忍很无耻,对曾经伤害到你的事…我一直都感到非常抱歉……”

“但我是真的从心底希望,你能过得比现在更好,能有更新的开始。”

她哽咽了几秒,又继续开口:

“郭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回朋友…好吗?”

她叫他郭生,不再是Aaron。

阵阵酸意涌上彼此胸腔,郭城凝视对方坚定的面容,只觉得再做任何事都已是无力回天…人总是要向前,没有人会无条件在原地等待。

…但没关系啊,他认为他可以等。

他不回答,齐诗允的话便没有再往下说。

沉默到只剩咖啡厅中的背景音乐,郭城在桌下暗自攥紧拳头,向她堆出一个艰涩笑容,忍不住抱有侥幸地追问:

“…你…真的爱他吗?”

闻言,女人水亮的眼眸闪动,她不语,只是朝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很小,却像是在宣判他死刑。

郭城沉下眼,像个画地为牢的囚徒般,只能向她妥协:

“Yoana…我并没有怪你,你也不必再跟我说抱歉。”

“…既然你已经选择他,那我同你———”

话未讲完,对方手袋里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齐诗允拿出后看一眼来电号码并未立刻接通,可此时男人要说的话,已经被生生咽回。

最终,不堪来电叨扰,女人埋单离开。

静坐片刻,咖啡厅里忽然播放起Danny仔出道时,那张成名专辑中的同名曲《FirstLove》:

…Onceuponadream,

Whenthisworldisn'twhatitseems,

MyloveandIlivedinsideasmile,

Thetimewasnight,

Webrokedownandwecried……

旋律优美的青春曲调,配合Danny仔深情唱腔,却是在描述一段再难修成正果的爱恋。

齐诗允走了许久,郭城仍独坐在沙发里。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在她饮过的那支咖啡杯,双眼微微泛红,任冷寂与落寞将他围困其中。

“…小姐,你没事吧?你的眼睛好红?……”

耳边响起护士的关切问候,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反应过来,随即抬起手指轻轻摁了眼睑,笑着说自己没事。

从咖啡厅离开,齐诗允已经竭力忍住泪水,可无奈眼眶太过酸涩,实在令她无法立刻去面见另一个男人。

补完妆,重新调整好情绪后,她悠悠走至私人病房外,看到加仔同阿兆左右门神一样驻守。

方才,在医生处得知雷耀扬具体伤情后,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无法放心。肩胛骨骨裂,需要修养三个月左右才能完全康复。

见齐诗允走来,两人还是一副战战兢兢模样,想来肯定没少被里面那位大佬训话。

妥善安排好两人晚餐和轮值的时间,女人推门入内。

病房宽绰,洁净如新,她看到雷耀扬背对自己,独自侧睡在病床上打点滴。

平日里西装骨骨的男人,现在身着宽松条纹病号服,显得他格外奇怪,还莫名有种娇弱感。

她抿唇忍住想笑的冲动,放下手袋坐在一旁沙发里,盯着他宽阔的背影不言不语。

刚才在咖啡厅里呆了不过十多分钟,加仔便打来三通电话。而这几通电话的幕后主使,似乎还拉不下他的大佬面子,也还在气恼她刚才在女医生和小弟面前的胡编乱造。

“去哪里了要这么久?”

“你作为「家属」,是不是有点不太称职?”

男人怨夫一样,声线里透着冷漠和愠怒。齐诗允站起身坐到对方床沿边,也不打算隐瞒:

“我遇到郭城,饮了杯咖啡,聊了几句。”

不是Aaron,是郭城。

雷耀扬一听,闭着的眼倏然睁开。

想要翻过身,却发现打点滴的透明滴管牵制了自己行动。他索性一把扯掉手背留置针,强撑起来直视今天三番五次挑战他男性自尊的女人。

霎时,被拔掉的针眼里迸出一簇血液,齐诗允亲眼目睹整个过程,急忙上前用拇指摁住男人鼓胀的青筋,但鲜红的血还是不可控的流泻。

她一面慌乱寻找床头呼叫器,一面厉声呵斥这癫佬:

“痴线!你做什么?飙血了!”

“神神经经!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看我下次还要不要管你!”

“麻烦你坐好别再乱动!我叫护士过来———”

在她差一点就按下圆形的红色按钮时,整个人往下一倒,稳稳落入男人宽厚怀抱。

“雷耀扬!你有病吗!放开我!”

“不放!我是有病,那你给我治吗?”

雷耀扬说完后挑眉冷笑,齐诗允狠瞪着他说不出话,只是挣扎着想要推开他起身,可奈何力量悬殊太大,她还是不敌过这头许久没发癫的恶虎。

拉扯争执间,他低下头,狂烈的吻猛地覆盖住她未讲出的所有咒骂。

理性被感性支配,彼此呼吸都变得急促,男人手背上温热液体流淌,一个一个小红点落下,浸湿衣衫和床单。

唇瓣从抗拒变成缠绵的辗转,雷耀扬感觉到她呼吸无序,还有本来推开他胸膛的那双手,正小心翼翼搂住他肩背。

隔开一点距离后,他发现齐诗允眼眶猩红,委屈得惹人怜。

可心中气闷难以疏解,他轻轻放开她双唇,忍着痛挺起身坐好,神态和话语里,都有太过明显的呷醋味道:

“之前不是还跟河东狮一样当众诽谤我偷腥劈腿,现在这是做什么?”

“是不是见了郭大状让你觉得旧情难舍,没办法又只能来我这里寻安慰?”

齐诗允把眼泪强行忍回后,站起身正视雷耀扬质疑眼神,毫不掩饰地回应对方:

“雷耀扬,我堂堂正正同他见面,界线清楚,以后也不再会有更多交集。”

“如果你还要坚持钻牛角尖呷醋,那就证明你钟意犯贱,神医在世也治不好你。”

听她面不改色说罢,雷耀扬也意识到现在自己疑心她确实有够无聊,又臭着脸靠回蓬松枕面。

齐诗允不语,但实在很想知道,这男人…是否还要继续对自己隐瞒中枪真相。

凝视他臭脸片刻,她抽取面纸替他轻轻擦拭未干的血迹,又抬眸看他,眼波如水:

“我都扮癫婆替雷生掩盖真相了,你还不告诉我实话吗?你明知道有危险,甚至还提前穿了避弹衣……”

“如果我今天不强行带你到医院,你是不是就准备在家里自生自灭?”

想起昨夜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雷耀扬现在觉得自己再在这里见到她,都是如梦般的不真切。男人自认理亏,适才还盛气凌人的态度蓦地烟消云散。但这件事涉及机密,实在不能对她说。

看他犹疑反应,齐诗允便了然于胸。

郭城在咖啡厅里对自己说的话还犹在耳边,一股无名火陡然窜到脑门,她用力摁住雷耀扬手背上还有些渗血的针眼,忍耐许久的泪珠终于止不住地掉:

“雷耀扬!你想死就去死!你死了免得我成日提心吊胆!”

“你们这些臭男人都一个样!就爱逞强扮嘢…总认为面子大过天!难道你们觉得撑不住的时候…讲出来身上会少一块肉吗!?”

“一群粉肠、白痴、死蠢、自大狂……”

雷耀扬不知她还指桑骂槐的骂了谁,此刻也懒得去管那个人是不是郭城。自己被她骂到发笑,已然顾不上快被她摁得发痛的手背:

“好了…”

“…Sorry…又让你担心我。”

抬手抹掉她的泪,男人又将她揽入怀中抱紧。

夜风撩起窗边白色纱帘,撩起雷耀扬心中最柔软那处。他不断在她耳旁致歉,试图哄好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河东“诗”。

须臾,一场情侣间的乌龙闹剧终于结束。护士进入病房,重新替雷耀扬扎针。

锋利针头对准鼓起的血管时,齐诗允被他用力攥紧右手,似乎能感受到他在害怕。

待护士离开后,她实在压不下向上扬的嘴角,忍不住靠在男人身侧阴阳怪气:

“我前段时间在报纸上看到一项医学研究,文章里说:如果一个男人,被迫承受女人生产时的那种疼痛,可能会立刻痛到休克而死或是急性梗死……”

“你知道吗?因为男性的耐痛值比起女性实在低太多,所以,他们更害怕与医疗相关的一切。”

“雷生死活都不肯来医院治疗,原来…是害怕被针扎呀?”

齐诗允得知东英奔雷虎害怕打针,靠在他身旁笑得愈发没心没肺。不幸被对方言中一半原因,雷耀扬睨她一眼,不作回答。

而后,男人叹口气,俯下身,枕在她膝上喃喃自语:

“我小时候,不论生病或是受伤,那个女人从来都不会过问。”

“她老公…生意很忙,除了物质上没有亏待我,也一样不在意我。”

“……所以,我不喜欢医院。”

“也不适应别人对我关怀……”

听过,齐诗允心中讶异万分。

无论如何,她都没想过雷耀扬的童年竟然会是这样?眼前也不禁浮现起初识他那年,他在家中突发高烧还对她关心极度排斥、苦苦硬撑的样子。

如果那天,她没有恰好去到九龙塘车行要和他划清界线……

一时间,思海波澜迭起,而雷耀扬此刻似是与她有同样想法,他慢慢紧扣她右手,声线有些不易察觉的微颤:

“诗允,谢谢你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