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金陵时便拒绝给当地的百姓再一次加重额外的赋税。太子帮皇帝协理朝政,知道此事之后自然不高兴。认为这是金陵知府对皇家不敬,要重办他!
而当时为他站出来求情的,只有闻礼一人。
闻礼能官至苏州织造,成为永嘉帝的心腹可不是只靠着甄家那么简单的。许也是家风使然的缘故吧,他善钻营,身上倒也保留着一股义气。
他帮金陵知府求情,跪在皇帝众臣面前,忠肝义胆地磕头,甚至磕破了前额,血流满面。永嘉帝爱民如子,当然不会惩办金陵知府。知晓来龙去脉后,教训了太子一顿,并褒奖了闻礼与金陵知府。
这件事叫闻礼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加重了一层,但也彻彻底底得罪了太子爷——毕竟那可是在各路重臣与地方官员面前,叫太子爷活生生丢了好大一个脸面。
南巡掏空了甄家,掏空了闻家,掏空了江南。向着朝廷借银子,依旧补不了硕大的可以漏天的窟窿。闻颐书就经常看到父亲因为填补不上织造上的亏空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噩梦,多病。那可苏州织造,多少人想要送礼想要巴结的皇帝亲信。
那段时光,闻颐书见过的最多的东西其实不是书籍典籍,而是一张又一张面额巨大的当票。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闻家真正的噩梦,是永嘉帝下旨让闻礼去兼任两淮巡盐御史的时候开始的。
闻家落败之后,四面楚歌。
一大部分的家产已经填给了织造与盐政上的窟窿。要命的是,闻礼在咽气之前叮嘱闻颐书务必要护好他自己与妹妹的安危,要他将那些足以把江南一大半官员送进诏狱的书信票据凭证等物全都烧毁。可是,闻颐书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
于是他让身体不好的妹妹隐姓埋名,继续代发修行,自己则带上这些催命符去了梁溪。
正道是留余庆。
当年闻礼为金陵知府求情,两家私下渐渐便也交好。金陵知府的姐夫正是崖丘书院的院长季麟先生。他见闻颐书极是聪慧,便两边联系,叫闻颐书拜入了季麟门下。只是在闻礼离世之前,这位正直的金陵知府便被太子随便寻了个理由给撸了官身,回老家去了。
所以,在走投无路之下,只有崖丘书院是闻颐书最直接能重新接触官场的地方——他要报仇,为闻家讨一个公道。
他与梁煜的相识则是一场意外,叫一份彼此利用填上了几分缠绵爱恨的意味。闻颐书本以为梁煜只是想扳倒自己的二哥,自己做太子然后做皇帝。可没想到他竟遇上了一个迂的。高高在上的皇子叫太傅教坏了脑袋,真的想为民谋求安居乐业,求朝政一个海晏河清。
与其说梁煜和闻颐书要对付的是太子,是盘根错节的特权世家,不如说他要对付的是永嘉帝的心腹与其治下虚幻的盛世——永嘉帝又怎么会允许呢。他们当然知道这些,但二人并不打算就此算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只是当利益之中掺杂了感情,许多东西也就说不清了。
闻颐书当初去崖丘书院,甚至用最快的速度接近梁煜,就是因为他嫌弃自己考科举当官这条路子太慢了。而且,他也十分不愿意如自己的父亲一般给皇家继续卖命。然而,梁煜却希望闻颐书能辅佐自己,留在自己身边,二人一起为百姓谋求福祉。
崖丘书院的院子季先生自有学习孔孟,桃李满天下,那一套忠君的想法更是镶嵌在了骨子里。闻颐书作为他的学生,自然逃不开这一条功名的通天路。老师帮他良多,闻颐书不愿叫老师失望。只好准备上京赴考。
然而,意外发生在闻颐书听到林海接任两淮巡盐御史之位的消息之后。他脑中骤然苏醒的属于另一端人生的记忆,叫这个前半生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一下子分不清现实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