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他哪里对她说过多少好话,所谓“甜言蜜语”不过是调笑之言,“奶猫,奶糖,小灯笼”,都不肯认真叫她的名字。
每一次她向他求助,从新婚之日起,他从来都是漫不经心地敷衍,家里没忌讳,家人都是普通脾气,皇宫没规矩……需要的时候把她拉出来用,指鹿为马地说她想当家,丝毫不考虑她在家里的难处,真真是对她没一点疼惜,而她却被皮相所惑,一叶障目,从未细思。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妹妹一片衣角,你娶什么妻?害什么人?怎么不去把你妹妹从皇城抢出来娶了她呢?
热水早已冰凉,她却无知无觉,心比身体更冷,彷徨无依,是她自己蠢,付错了一片真心,遇人不淑,此生休矣。
可是书房里的龚忱脑中忧虑的不是无端作闹的妻子,而是一心扑在家人身上。
父亲动宗藩是为了国家百姓,要给国库省银子,要给百姓减徭役,要收地还民。宗亲不是言官,即便他可以只手遮天权霸朝堂,扫除反对他的官员,但皇亲国戚是扫不掉的,无法贬黜革职,他们世代袭爵,人多势众,区区一个内阁首辅哪里是对手。
势必要有皇帝的支持才能保命,要皇帝为了得宠的皇后不得不支持。可如此一来这个时候选秀送女人就很不妙,然而不插其他女人进去,任由帝后整日如胶似漆地痴缠,万一妹妹怀上孩子,她此生就再无一丝离开皇宫的可能了。
龚忱纠结再三,还是把他给昭仁帝物色的“可用之人”写入奏疏,人品样貌一笔带过,家世父兄官职才是重点,皇帝要人么,他自己挑就是了。
写完奏疏,再给镇守边疆的岳父写了信,妻子闹脾气或许会与家人倾诉抱怨,他的信得比她的先寄出去。
完了又埋头盐税粮税土地丈量的卷册,直至夜深准备回房休息时才想起方才曲鹞的异常,略一思量并没有急着回厢房,而是让人把黍香麦秋喊过来问话。
“我问你们,今日午后少奶奶去过哪里?做了什么?想好了再说,龚家从来不留欺瞒主子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