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离开(1 / 1)

刘原走了之后,其实陈幸并没有睡着。

门早就按照刘原锁好,窗帘也遮得严实,密不透风。陈幸打开电视,准备之前看过的那张光碟再一遍。

估计这是最后一次看光碟了。陈幸抱起枕头,单手操控遥控器。

昏黄的灯光下,电视播放着熟悉的内容,又是那个跟刘原有些相像的男主角。开头是一段女主无聊的活动,他快进了些,直到男主出现。

陈幸目不转晴地盯着电视,一遍又一遍把进度条拉回到男主躺床的那个片段开始看,仿佛想从无数个代替品的画面里,找出一点原主的痕迹。

数不清遥控器按了多少次,天边太阳已经露出一角,他的双眼实在是酸涩难忍,只能停下来睡觉。

今晚是他第一次彻夜未眠。

没躺下来多久,门外传来刘原的脚步声。

脚步很轻,陈幸任他走动,闭着眼装睡。

刘原只是从他身边经过,然后微微叹了口气。这家伙,怎么还睡在这里,不是说了跟他换吗。

他回到卧室,关上门折腾出些动静,又很快安静下来。

陈幸悄悄地睁开眼,掀开被子,慢慢往他卧室门靠去。

其实刘原没有睡着。尽管陈幸明显克制着动作,还是被他发现了。

两人只隔了一道门,甚至是一道没有上锁的薄薄的木门。他一时间有些紧张,双眼瞪着天花板,整个人不敢动弹。陈幸想干嘛,不会真的想杀了他吧。

其实是刘原多虑了。陈幸只是在门外站了会,又不做声响地离开。

刘原睡得很香,一早醒来,桌子上竟然摆有两碗面。

他惊喜地望着椅子上的陈幸,“我的天,这是你做的?”

陈幸点头,“嗯。你之前教过我,我就试了试。”估计以后也没有机会再做了。

刘原谢过,开始埋头吃起来。

吃完东西后,他开始收拾行李。东西算少,没有需要带的大型家电,他打算在当地重新配置。

刘原叫了个快递,把大部分行李寄走,剩下的东西改天自己背。

陈幸看他这一番举动,心里明了,问:“你是要走了吗?”

刘原竟然觉得身边人眼神有些伤感,他挠挠头,说:“对啊,我东西很少,再收拾个一两天就可以退房了。对了,我走之后这间屋子就不能住人了,要不我先送你离开吧,你住哪里?”

陈幸垂眼,“我不急。”

刘原把之前想好的试探的话咽了回去,他人都要走了,问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陈幸没有伤害过自己,还是给彼此留下最后的体面吧,毕竟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也是不易得来的缘分。

接下来的半天里,刘原一直忙着收拾屋子,没多留心陈幸的动静。

陈幸没有搭手,反而走到门口,对他说:“我先出去一下。”

他蹲在地上整理东西,头也不抬地说,“啊,好好好,你去吧。”

门关上了,陈幸往楼下走去。

他揣着之前那个被他捎走的首饰,在路边询问路人典当行的地址。

人们行色匆匆,纷纷摇头,终于遇到了个好心的老奶奶回答了他的问题。得到地址后,他往那处赶去。

刚给老板展示他手里的首饰时,老板露出满意的眼神,接过去细细检查了一下,“这个冰种料子不错,你是要跟我换现金吗,估计得拿袋子装才行。”

“不过因为是二手货,卖不了那么贵。”老板又补了一句。

陈幸点头,由着他去后面忙活。

等了一阵,陈幸拿着个黑袋子离开店铺。

走上楼,他抽出了一小叠钱放到自己口袋,继而敲门,“我回来了。”

“好,我来了。”刘原在门里回应他,跑过来开门。

陈幸这一出去,竟然拿了个黑袋子回来,刘原好奇地问:“你是买了什么东西啊?”

“不是买的。”陈幸转身,把门关上。光碟里看别人都能用这玩意买东西,想必刘原应该也需要吧。

他往刘原方向走了几步,举起黑袋子,说:“这送给你。”

刘原有些惊讶,接过去,“这是什么?你从哪里搞来的?”

他好奇地翻开袋子,里面竟然是晃眼的一大叠纸钞。

刘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么这家伙穿着朴素,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变出一大堆钱。“陈幸,你哪里弄来这么多钱的?这钱我不能收。”

陈幸说:“我卖了点东西。收下吧,你离开后应该用得上。”

“那你用不上吗,这钱我不要。”刘原掰开陈幸的手,把袋子塞回去,故意板着脸说:“我不要,你自己留着。”

怎么还变脸色了。陈幸就着刘原接触自己的动作,顺势抓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他直勾勾盯着对面人,“因为你要离开,所以也不想要我的钱吗。其实我不是只能在屋子里待着,我也可以出去帮你干活。”

刘原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刚想把手拉回来时,发现这家伙真用了几分力气,他没成功。

估计陈幸还是不懂,他不知该如何解释,结结巴巴地讲:“陈幸,别这样。我,我……”

紧紧抓他的手缓缓松开,陈幸垂眼,打断了他的话,说:“好。”

接下来的一两天,刘原看到陈幸也只是沉默地走过去,没有多说什么。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房子被刘原收拾的比以前干净许多,显得空荡荡的。陈幸没有立马离开,他坚持要送刘原一程,刘原也不好多说什么。

终于还是到了离别之际,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刘原起了个大早,准备搭早班车离开。

房东过来检查,该走的手续已经走完,刘原把钥匙还了回去。

“兄弟,走吧。”刘原在门口叫着陈幸,把钥匙还给房东后,就是彻底的离开了。

陈幸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两人走到楼下的亭子附近。

“就到这里吧,那等会我就不送你了,还得赶大巴车。以后你自己多多保重。”刘原感概万分的说,拍了下他的肩膀。

陈幸应他的动作,低头看了下他搭在肩膀的手,头也不抬,不愿正眼看他,“嗯。”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失落的表情,刘原霎时间有些动容,又很快止住了,他没买两张车票。

“再见。”刘原狠下心,往他的反方向走去,在身后挥了挥手。

今天太阳格外猛烈,路人打起伞来,光线照在陈幸身上却没有灼烧感。在他身后的人群谈话声也变得分不清方位,好像是从远方传来的,听不清内容。

他的双腿扎在原地,心脏如毛巾般拧着难受。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那个背影从清晰到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脱手之后毫不犹豫地往高空飘,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更何况这风筝不是他的。

他第一次尝到心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