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看看自己的车,摸摸鼻子还是跟着柯睿沿着人行道慢慢的走。
新林市搞了亮化工程,人行道和机动车道中间的花池里种了不少女贞至今都没有落叶,繁茂的枝叶里流星划过似的亮白的彩灯在夜色里很好看。顾航没话找话,指着远处一幢高楼顶端尖尖的塔顶上蓝色彩线问:“知道那个是什么吗?”
柯睿仰头看看,没有说话。
“五八年大洪水,就淹到那个位置。啧,想都不想不出来,再来这么一场,咱们这个看着挺繁华的新林市,连头头不露。要说人这生命也够脆弱的,我算是明白了,什么没有,也不能没有个好身体。你看公司那谁……”
“叶川要回来了俊
“啊,反正是要回来的。”
“你等他七年,他连一封信都没有,值吗?”
顾航被问住,等了片刻才长长吐了口气说:“他那个人,你不懂。要说胆子小吧,横起来脾气也很大,都敢冲人拍板砖;可要是说胆子大吧,有时候没人推一把就不敢往前走。其实他挺像个蜗牛的,行动之前总要先伸伸触角,发现不行啊,此路不通,就赶紧绕路。”
“就这样,你还喜欢?”
“可他不管怎么绕,都是围着我的啊,哪怕不敢走过来,也会眼巴巴的站在远处看着。我要是哪天真走出来另找伴了,他还会站在那里不远不近的看着,用触角探路,小心翼翼,却总也走不远。最重要的,他背上那个窝我给摘掉了,我欠他的。”
柯睿鼻子有些酸,撇开头看道上飞驰而过的汽车,眼前因泪雾有些朦胧。
“顾航。”他说,“七年。你和他五年,我们认识七年,最后你一句,害怕回不去,就算了?”
“不是五年,时间长的我都算不过来了。”顾航想起前世,叹口气说:“你说,你看上我什么了?我从农村相邻的小县城走出来的,连大学都没上过,一身痞气。又学不会玩儿高雅。你喜欢喝个咖啡吃个西餐,我就喜欢喝啤酒吃火锅,一群哥们儿划划拳满嘴跑火车。你出门收拾的停停当当的,我一件三块钱的棉背心加大裤衩照样能出门。不是你不好,你比川儿还懂得生活,走到哪里都是个自信的人。你看,我并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柯睿自嘲地笑笑:“你不用为了和我拉大差距故意做些奇怪的事,我们还是朋友那些年,你照样会吃西餐喝咖啡,穿着得体。”
“可我不喜欢。”
“我能改。”
顾航抿抿唇,“我过几天就飞过去把他接回来,已经给家人说过了。”
“他会回来?”柯睿嗤笑。
“就差我拉一把,我要是去了,就会。”
柯睿脱力似的靠在另一侧的法国梧桐上,仰头看着夜空半天没说出话来。市里确实不似县城那么单纯,甚至是带着些同志色彩的酒吧近几年也慢慢有了。被拒绝之后柯睿泡过酒吧,可越是这样越发现,顾航那句“我怕再也回不去了”,就像烙在他脑子里,怎么都挥不去。他也怕,怕本来有希望,却被自己一折腾又没了希望。
这么多人中能遇上,柯睿一直以为是缘分。坚持了七年,从做个合格的朋友到步步为营打破朋友的那道线,结果是什么他看到了。顾航说,对不起,我怕再也回不去;顾航开始像一个乡下人一样生活,刻意展露出来粗鄙的形象给他看;顾航开始躲着他,开始躲有关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