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夏稻泥的一切,燕不离才算知道对方曾经承受过什么样的苦楚。
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燕不离勾起嘴角,释然一笑。好在池月已经摆脱了噬心蛊,再也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
以后的日子,换他来痛。
桑曼看着这个奇怪的武林盟主,此人似乎和夏稻泥相识已久。他手刃了敌首,又跑来祭扫。明明是仇人,可提到逝者时,她在那双星眸里寻不到丝毫恨意,只有一种铭心刻骨的眷恋,和无法磨灭的伤痛。
夏稻泥,真的是被他杀的吗?
“你走吧。”燕不离的目光不知停留在何方,显得散漫而模糊,“南荒的魔教,武林盟二十年内不会动,这是我能斡旋的最大限度。但朝廷早晚会对南荒下手,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
倘若南荒众族在二十年内还无法壮大,那便是气数已尽,没有帮扶的必要了。
桑曼手中握紧了银龙:“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那是赫连家的老巢,因为那里有池月救过的族人,因为自己要给朝廷留个隐患......理由实在太多,但燕不离只说了一句:“我没兴趣帮你们,只是懒得跑太远的地方打架。”
这种人是怎么当上武林盟主的?!桑曼正要损他两句,却见对方面色骤然一变,猛地出手向自己掷来一枚暗器!那暗器擦头而过,带起的凛风将她的脸颊刮得生疼。
“嗷嗷啊!”背后一阵阴风乍起,随即又很快消散。
“快过来!”燕不离一把将桑曼拽至身后,表情审慎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走尸。
桑曼骇然的望着那个白发散乱浑身发绿的怪人。对方眸光幽碧,四肢枯槁,身上还穿着褴褛肮脏的衣衫,已经辨不清原有的模样。脑门正中深嵌了一只草叶编织的王八,正痛得他两手狂挠,嗷嗷大叫。
她立即收回对燕不离的轻蔑。拈花飞叶便能将人开瓢,这位盟主的内力怕是已入臻境了。
“银龙给我。”燕不离是来扫墓的,带着凶器不敬,所以卸剑而来。却没想到刚巧遇上这只青魃,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桑曼知道自己不给对方也会被抢过去,便乖乖交了出来。
这时那怪物已经带着脑门上的王八,迅猛的扑了过来。燕不离侧首躲过狠烈的一爪,矮身一进,随意的一出手,就精准的将匕首插入了对方的右腋下。
无招胜有招。他如今用剑根本没有招式,一切都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
在池月死后,他的清玄剑法便突破了太上境界,终于做到了不困于心,不耽于情,不妄动于外物,放下了所有的执着。
倒也并非灵台一清顿悟了什么。
而是无可执着,才不执着。
手下黑血四溢,走尸抬起头凄厉的嘶嚎一声,萎顿倒地。
燕不离这时才看清对方的脸,不禁惊得目瞪口呆,此人竟然是鹿秉闲?!这老头儿当年被池月一掌打下悬崖,居然侥幸未死,还一直徘徊在碧落谷附近?!
鹿翁被刺中要害,痛得浑身抽搐,眼神却反而清醒了。他艰难的张合着溢出黑血的口,断断续续的道:“南涯......快去救......南涯岛......”
南涯岛易遭海潮侵袭,没有凤血珠镇压泉眼,恐有覆岛之虞。燕不离看着掌心的那道疤痕,总算明白这个老头儿为何丧失了理智也没有离去。想必对方心底里始终惦记着遥远的故土。至死不忘,从未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