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孩子般斗气的模样惹得阿娣偷偷弯了眼角,想起今日黎叔说的话,笑容一点点消失,失神片刻,随即释然,这世上,本就没有永恒的东西。更何况,她是个妾室,他要给她宠爱,她受着便是,他要收回这份宠爱,她也挨着。不必如此杞人忧天。
毕竟,她还拥有过四王爷的宠爱,总比,什么都没尝过的好。
☆、第十五章
不知是北边的冷传了过来还是什么,这边也落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飘了满地。雪是夜里下的,不知不觉积成厚厚一层,照得整个黑夜亮若白昼。
应禛起床的时候心中一惊,“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福顺过来伺候。
“外头天怎么那么亮?”应禛不放心,“别误了时辰。”每日卯时三刻,吴先生会出门溜达一圈,这是他们见吴先生的唯一机会。
“时辰还早。”福顺蹲下给应禛整理衣袍下摆,“只是夜里下了好大的雪,照得天色亮堂堂的。”
应禛吊着的心这才定下来,他转过身看缩在被窝里抱着被角睡得兀自香甜的阿娣,掖了掖被角:“走吧。”
被里的热度渐渐消失,阿娣从被窝里钻出来,摸摸身旁的位置,还未凉透,她呆坐了会儿,自己爬起来穿戴完毕,开门走了出去。门一开冷风扑面而来。
“主子。”喜成正在院子里扫雪,见她出来了,放下扫把抖抖索索的走过来,搓手顿脚,“奴才怎么觉着这里比京城还冷的呢?”
“这里水汽足,风都跟着水汽透进人衣衫里了。”阿娣开口解释,想到出门的应禛,“王爷今天穿的什么衣裳?”
喜成把今天应禛出门的装束给阿娣说了一遍,知道阿娣的担心,最后还自己下了个结论:“穿得那般多,该是不会冷的。”
阿娣摇摇头,“你去十三爷屋里拿件披风来。”
“咱们给送过去么?”
“嗯。”阿娣进屋找了件斗篷穿上,又给应禛挑了件披在外衫外头的披风,转过头吩咐喜成,“你也多穿些,我想在那边陪王爷等。”
“哎,奴才知道了。”
应禛站在没入脚踝的雪地里恭恭敬敬的低头等待。
“好冷。”应祥哆嗦了一下,抬抬冻得没有知觉的脚,瞧着依旧毫不留情的紧紧闭合着的门,不无抱怨:“都好几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应禛不动声色的对着应祥的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审视了一遭,对比铜镜映出的自己模样,“你不是见过了么?”
“啊?”应祥哆嗦着。
“吴先生还说你面相蠢笨。”说完这句,应禛继续目不斜视恭恭敬敬对着紧闭的木门作揖。
应祥:“……”
远远的,阿娣便见到小院里突兀站着的两个人,“王爷!”
好像是阿娣的声音,应禛眼观鼻鼻观心,甩了甩脑袋,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阿娣的缘故。
“哎,是阿娣的声音。”应祥凑过来,捣捣应禛,“四哥,你听没听到阿娣的声音啊?”应祥担惊受怕的转着眼珠子,“这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会有阿娣的声音?”应祥越想越觉得浑身不自在,压低了声音与应禛说话:“《聊斋志异》里面说……”
应禛眉头皱起来,身后传来阿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他心中一凛,攥紧了拳头。衣角传来拉扯感,应禛眼神凌然,转身一记勾拳出手。
阿娣面如土色,手里捧着的梅花糕滑下来陷进雪地中。
“阿娣!”千钧一发之际,应禛收回拳头,扶住惊吓过度软绵绵要往地下栽的阿娣,一如既往的冷淡中带了丝懊恼:“吓到了么?”
没想到《聊斋志异》这么吓人。应祥缩着脑袋暗暗龇牙。
“怎么过来了,这里冷的很。”应禛包住阿娣冰凉的手,扶着她往马车走去,谁料双腿在雪地里站久了,冻得失了知觉,乏力得走不了路。
阿娣知道冻僵的滋味,蹲下为他揉着小腿活络经脉,视线落到应禛湿透了的鞋面,庆幸道:“我带了皮靴来,刚好可以换上。雪化了之后就成水,雪后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