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他点起打火机,扔向那瓦斯罐。
他投降了,他向自己最真实,最迫切的愿望投降。他注定无法成为一个温柔的爱人,他只懂得野蛮地爱,独占的爱,将人牢牢捆在身边的爱。他什么都无所谓了,什么都不要了,他无法面对姜瓷洲的死,那他可以和姜瓷洲一起去死。
医生尖叫着往外跑,姜瓷洲还坐着,他好像也觉得无所谓。他的眼里甚至有亮光。程浪朝他迈出了一小步,爆炸声响了起来,他失去了意识。
他有一句话想对姜瓷洲说,他想告诉他,同性恋可能真的会下地狱,地狱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的。整个世界,从内到外,由外至内完全崩溃了的样子。
程浪苏醒过来时,他身边都是人,陌生的老妇人,中年男子,中年女人。还有穿白衣服的医生,护士。
中年女人最先注意到他醒了,眼圈立时红了,她想上来和程浪说话,护士拦住了她。后来程浪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舅母,中年男人是他的舅舅。老妇人是他的外婆。他的母亲在他失踪后积郁成疾,过世了,不久后,他的外公中风了,卧病在床。他们根据一则刊登在网络上的寻亲启事找到的他。
程浪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但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被人卖进深山,他一直在找他的母亲,现在他的家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们告诉他,他们来接他回家。
第六章
第二十届道城浪潮电影节颁奖典礼的当天中午,程浪才匆忙落地道城国际机场,电影节组委会特派了专车专员到机场接机,直接送他去往绿林酒店。绿林酒店一楼的宴会大厅里正在举办颁奖前的媒体见面会,各奖项入围者齐聚一堂,提名了四项大奖的《伶仃往事》剧组就差程浪这个编剧了。
程浪半个月前回了美国探亲,原定昨晚飞抵道城和剧组汇合,谁知天公不作美,纽约突降大雪,肯尼迪机场一片皑皑,程浪预定的航班延误了整整十六个小时才顺利起飞。出了闸口,程浪一见到来接机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去赔不是,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女孩儿,身材娇小,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步伐很快,嘴皮子也很利索,说话时脸上总是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她宽慰了程浪一通,领他上了车。女孩儿准备了些吃的喝的,一上车就拿了瓶水递给程浪,两人一前一后坐着,程浪接水的时候,和女孩儿挨得近了些,四目相接。女孩儿有张五官精巧的脸蛋,眉眼看上去有些眼熟,又透露着几分陌生,程浪不由盯着这女孩儿琢磨,他肯定在哪里见过她,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来。女孩儿早就发现了程浪过于专注的眼神,浑然不在意,和同事讲着电话,落落大方地任程浪打量,讲完电话,还调皮地冲程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和眼皮,程浪自觉失态了,怪不好意思地道了声歉,垂着眼睛喝了一口水,隔了阵,他到底还是耐不住好奇,去向那女孩儿请教。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兴许是十年前在宣城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