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刚还说自个儿老了呢。”
“那不是说着玩么,你师父我精神头好着呢。”
“…………”
原以为只用来喻作宽心的一杯茶,最终竟真被苏倾奕讨了去。
来周礼拜天下午,贺远加班干完活在休息室歇了一会儿,正准备走的当口,本该开着会的周松民突然回来了。贺远隔着门都能听见师父的大嗓门,可等门开了,先进来的人却是苏倾奕。
“……苏……”贺远见着来人一时愣住了,连称呼都没能叫出口。
苏倾奕倒依旧是那副从容神色,正跟抢着帮他推门的周松民客气着:“……那就给您添麻烦了。”
“应该的,老说请你喝杯茶,又怕我这儿净是粗人,回头说话再招你烦,一直就没敢往这屋领,今儿正好清净。”周松民边说话边扯过凳子请人坐下,又回头冲傻愣着的贺远吩咐了句,“远子,赶紧给苏老师沏杯茶。”
苏倾奕也没推让,眉眼含笑地跟贺远客气了句:“麻烦你了。”
贺远心口砰砰直跳,也不知是紧张个什么劲儿,沏茶的手都有些发抖。
“苏老师,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徒弟,”周松民见贺远端茶过来,正好顺便给作了介绍,“上回好像在礼堂那头碰见过。”
苏倾奕淡笑着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贺远,坦白道:“我们早就认识了,之前他去学校找朋友玩的时候见过几次。”
“合着……认识啊?”周松民愣了愣,朝徒弟“啧”了一声,“那你小子不早说,早说早就让苏老师过来了。”
“我……”贺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了半天没有下文,还是苏倾奕替他解释了句,“每次过来事情都挺多,贺远也忙,没太说上话。”
“那倒也是,这阵子是忙得脚不沾地儿,”周松民对这副说辞没有丝毫怀疑,把茶杯又往苏倾奕跟前推了推,“别光说话,喝茶。”
“好,您别这么客气。”
贺远隔桌而坐,一直半低着头听对面两人说话,不时抬眼看看苏倾奕,待对方回望过来,又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一个劲儿往上扬。
说句心里话,他没想到苏倾奕真会过来讨杯茶喝,更没想到他会主动坦诚两人相识。其实苏老师先前来过厂里不少回,若是跟谁混个脸熟、有个点头之交的并不奇怪。贺远之所以一直刻意回避,只是怕万一哪天一个没注意,让人瞧出来他跟苏老师的关系不只打声招呼而已,难免生出些闲话来。
倒不是担心恋情曝光,厂里一水儿的大老粗,估摸着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但说不准会有人认为自己在巴结苏老师。其实巴结他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厂里领导,也管不着厂里的事,可架不住总有那眼皮子浅的人背后嚼舌根。这种事只要在有人的地方就不少见,贺远不是没听过类似的闲话。但许是自尊心作祟,又许是有些大男人主义,他就是不愿别人这么看自己,尤其对象还是苏老师。
眼下这个顾虑被苏倾奕轻而易举就解决了——是啊,两人本就认识,往后在厂里碰见了闲聊几句,自是再正常不过——贺远不禁松了口气,可松完气心底却又涌上了股异样的焦躁。他头一回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慢到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成为某个人的依靠。
要说以前,由于父亲长年不在家,贺远打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应当替母亲分担,年纪稍大一些,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帮母亲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再后来父亲去世,养家糊口的重担也算彻底落在了他肩上。其实他一直都做得很好,街坊四邻提起他总免不了夸一句:“这孩子真能干。”可他每次听到这话,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