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这话怎么讲?”
“你家里以前那么富裕,主动都交公了也没怨言,你还那么有学问,以前我爸就老说做学问的人都了不起……”贺远挠挠头,面上神情有些惭愧,顿了几秒才接道,“他一直也想让我成为那样的读书人。”
苏倾奕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当下收了面上笑意,语气认真道:“贺远,你父亲那样的人才是真正了不起,之前我听周师傅提起过。”
这话倒真出乎了贺远的预料。事实上,这是他头一回听到旁人如此评价自己的父亲,一时竟觉着眼眶有些发热。好半天他都没回话,直到那股鼻子发酸的劲头过去了,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一个大小伙子被人家几句话就说得眼圈发红,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索性掩饰地低下头傻乐了两声。
苏倾奕本意并不想惹对方难过,见他此刻情绪算是平复下来,心下也跟着松了口气。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岔开了话题,待到出来时已是七点过了。华灯初上,整条街上一派热闹景象。
苏倾奕显是心情极好,看意思并不打算这会儿就回学校。贺远也无所谓,他本就喜欢两人待在一块儿的感觉,便是不说什么话,也觉着享受。两人遛达着路过劝业场时,苏倾奕问贺远:“看电影么?”
“……行。”贺远心头一颤,这还是他头一回跟苏倾奕单独相处这么久,无关身份工作,像两个交好多年的朋友,甚至像是……恋人。
这个词从脑袋里蹦出来的一瞬,贺远觉着自己心跳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他红着脸抢先去买了电影票。等了不到一刻钟,正好赶到一场,两人进了剧院找到位子坐下了。
电影开场后,贺远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荧幕,思绪却是不知飘去了哪儿。他余光瞟了瞟身旁的苏倾奕,心说这人怎么这般沉得住气,全然没有要跟自个儿说话的意思。许是想的多了,人便有些坐不住,贺远在座位上难耐地扭了几下,这下苏倾奕总算是注意到了,往他这边靠了靠,小声问了句:“你怎么了?”
贺远被这句话刺激得差点一哆嗦。苏倾奕靠过来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于是赶紧回了句:“我没事儿。”便不敢再动。
苏倾奕见他没什么异样,又重新坐直身子看起了电影。贺远兀自平复了会儿心绪,盯着荧幕依旧是什么也没看进去,反倒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摸上了身旁人的手。他感觉到苏倾奕略抖了一下,而后没有躲开也没有别的动作,只像是不小心被人碰到了,惊疑过后又一切照常,并未当做一回事。
这下换贺远不知所措了,他伸着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就这么僵在那儿,他甚至感觉自个儿的衬衣都有些汗湿.了。内心挣扎了几个来回,终于下定决心,他覆着苏倾奕的手背,将自己的手指同对方的指缝插.到一起,缓缓握了下去。
苏倾奕明显地呼吸一窒,却依旧没有看过来,也没有其他动作。其实他从贺远开始坐不住那会儿就觉出了些端倪,只是见贺远并未说什么,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收了心思。再后头贺远的手摸上来时,苏倾奕心头生出了股复杂的情绪——就说两人碰面的这几回,他隐约能感觉出来贺远对自己多少是有那么点不一样,可他不确定同自己想的是不是一回事。
说到底,苏倾奕很早就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他十六岁那年跟大哥一块儿去舞厅,在那儿他第一次看见那个军官打扮的男人搂着另一个明显秀气得多的男人跳舞,时不时捏一下对方的屁股,再亲上一口。那会儿他就知道了自己是什么人,他想要的是什么。而他也从未因着这点不同看轻自己,只不过在那场单相思之后,再没遇上过能打开他心门的人。
直到那个下午,他在工厂的礼堂瞥见贺远的一瞬,跟当年那个军官的影子合到了一起——他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