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爹还不睡?”
惊蛰用一模一样的话,回着他爹。
这深更半夜,他爹不该在睡觉,怎会在这?
岑玄因撑着窗,轻轻松松就翻了进来,背着手在屋里面溜达。
“你娘想着你要结婚的事,高兴得不得了,在屋里面给你绣手帕呢。”岑玄因这声音听着酸不拉几的,“这都多少年了,也没见给我绣一个。”
明天都要办婚事了,结果大半夜还不睡觉,就坐在床头绣。
柳俊兰不睡,他自然也睡不得。
惊蛰无奈:“您连儿子的醋都要吃吗?”
“陛下不也连我们的醋都要吃?”岑玄因没好气地说,“我这点能算什么?”
惊蛰摸了摸脸,不敢说话。
……都怪赫连容表现得太明显!
岑玄因走到惊蛰的身旁,看着他拿倒了的书,也不戳破他的心思。
“之前来讨我们同意的时候不都理直气壮的吗?怎么临到头了却是紧张了起来?”
惊蛰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并非害怕,也不是担忧,但就是有些坐立不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的手指抓着那卷书,却根本看不进去。
“我原本以为我会一直一个人走下去,只是没想到峰回路转,如今家人都在我的身边,而我……”
他顿了顿。
“也会与我另一个喜欢的人,组建属于自己的家。”
他的声音有些温柔,带着几乎不可思议的叹息。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在惊蛰的嘴里就变成一个简简单单的词语。
家。
看着惊蛰,岑玄因的心都不由得柔软了下来,有些时候他也叹息,当年的那些教诲,将他养成了这么个纯粹的脾性,这样的人,行走在这世间有时未免太苦了些。
他遇上景元帝,是他最大的不幸,却也是他最大的幸运。
岑玄因摸着惊蛰的脑袋,轻声说着:“当年我娶你娘的时候,紧张得连着三天三夜都没睡着觉,到了新婚夜,我搂着人就睡着了,直睡了一天,把你娘给吓坏了,以为我出了什么毛病。”
惊蛰扑哧笑出声来。
“哪有您这样的新郎官呀?”
岑玄因也笑起来:“是啊,怎会有我这么离谱的新郎官?但这世上既有我这么离谱之人,那更离奇的事情也会有之。”
他揉了揉,又揉了揉,觉得惊蛰脑袋的手感真的不错。
“明日放心,一切有我。”
岑玄因这么说的时候,惊蛰不由得闭上了眼,轻轻蹭了蹭阿爹的手。
那种暖意,把他整个人都包拢了起来。
“不过……”
话到这,岑玄因有点迟疑。
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来说有些为难,憋了好一会,岑玄因才挤出话来,“那,陛下一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没为难你吧?”
惊蛰微愣,“什么为难?”
“就是,他没强迫……”哪怕是岑玄因这种强悍心脏的人,要说出这样的话,也忒是为难他,只他想起张世杰那夸大其词的话,这心还是悬着,“他要是真这么对你,那我定要……”
“爹!”
惊蛰好气又好笑,抓着他的手摇晃。
“你说什么呢……我和他一开始,最初认识的时候,我当他是个侍卫呢。他要是强迫过我,我跑还来不及呢,怎会……哎,外面的传闻,你不要说什么就信什么嘛。”
“好好好,是爹错了,是爹错了。”
岑玄因被惊蛰晃得讨饶,无奈地笑起来。
“谁让你相中的,是个厉害人物呢,爹不多提着点心,怎么能够?”
“您还是快去歇息吧!”
惊蛰抱着岑玄因的胳膊,将人送到门外。
岑玄因弹了弹惊蛰的脑门,这才抱着手溜达着走了,只从那背影来看,倒是比来时轻松许多。
送走岑玄因后,惊蛰轻巧地跳了起来,将屋里收拾了一番,刚熄了灯打算歇息,只是这人刚刚爬上床,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将他所笼罩。
在这漆黑之中,仿佛有某种怪异冰凉的注视,正牢牢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那是一种贪婪的,如同鹰隼的视线。
惊蛰慢慢站起来,迎着那道异样的眼神走去,漆黑之中,他走起路来有几分迟疑,但断断续续的,他走到了那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