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过能让陛下喜欢上的,也定然是有些本事。”许婕妤说着一些客套话,“姐姐不必担心,陛下就算再贪野味,又怎可将整副心神放在上头,再过些时日,这样的趣味也就散了。”
许婕妤说着有些言不由衷的话。
最开始她想要试探乾明宫的那位,没有得到半点回讯的时候,她以为是那个人自视甚高,不肯结盟。然而后来,更多的人铩羽而归,才让许婕妤猜到另外一个可能。
如果不是惊蛰拒绝了这些人,而是这些人的来访,从一开始就没让他知道呢?
从宁总管那个架势来看,这也并非不可能。倘若真是这样,许婕妤对于惊蛰的判断就要稍加更改。
景元帝这赫然是要将人庇护在羽翼下,不肯叫他经受风吹雨打。
而今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是宫妃想要和家人来往接触,还是大有可为的。景元帝本没有限制,这些时日,许婕妤也与家中来往过去书信,大致知道了现在宫外的情况。
陛下已经将太后压入了牢狱,现在关押在哪里不得而知,连带着德妃也被废除了妃位,跟着太后一起关押。
太后的娘家已经树倒猢狲散,根本没剩下多少人,之前勉强撑起来的旁支,现在也几乎没了干净。
黄家,之前是何等权势滔天,在太后的庇护下一帆风顺,短短不到两年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这很让许家担忧。不仅是许家,有更多的世家,唯恐景元帝对他们下手。
许婕妤虽然是后宫之人,却觉得他们的担忧并非毫无缘由。虽然他们从前不曾小觑过景元帝,却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景元帝的心计如此之深。
在黄长存死后,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逐渐浮出了水面,当初黄家嫡系一脉几乎死绝,赫然是黄长存的手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黄家余下的旁支才会跟着黄长存的死,几乎被一网打尽。
面上来看,这一切全都怪黄长存此人心思狠毒,竟然会对亲人下此毒手,然而细究之下,还有矛盾。
就算嫡系血脉在全部锒铛入狱,可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多结交的人,到底太后还在,怎可能让黄长存痛下杀手?就算他有那样的心思,却又有什么能力能够做到这点?
是了,证据确凿,全都摆在了面上。
只不过黄长存是在嫡系出事之后,才走到台面上的人,就算他使出再多的钱,有些事情并不是有钱就能做,还要有权势。
如今伴随着嫡系血脉与黄长存的死,所有的真相都覆没在了过往长河里面,可不代表其他人会放松警惕。
景元帝之可怕,让世家心有余悸。
只不过现在,他们心中纵然有再多的计较,更不能流露在表面上。毕竟至关要紧的,还是太后这一次谋反。
谁都知道,太后到了如今这个岁数,真要干出什么谋反的事情来,归根究底,不是为了自己。
太后谋反的目的是为了瑞王。
朝堂之上正为了此是争辩不休,因为瑞王殿下在两日之前刚刚送来了请罪书,正是为了太后犯下的罪行上呈了折子。那请罪书里面说的是真情流露,说的是痛苦万分,让人潸然泪下。
瑞王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并不知道自己母后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行,然而父母之过,儿女承担,他请求皇上废除他的王位,让他与太后一起贬为庶民。
谁都知道瑞王是在以退为进,恳求景元帝高抬贵手,饶过太后一命。
眼下并无太多证据,能够证明瑞王与太后这件事有关系,如若在这个时候景元帝毫无缘由废除了瑞王的王位,定然会招惹天下非议。
皇帝做事向来随心随意,当时朝堂之上有不少朝臣听到瑞王的请罪书后,一瞬间竟是在担心,要是景元帝听了这些言论,顺水推舟把瑞王的王位给废除了,那该怎么办?
这可不是他们多想,而是这么些年里面景元帝,做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许婕妤只要一想到前朝的那些事情,就有点烦心。她们虽在后宫里面,但是后宫妃嫔与前朝百官也是息息相关的,不然她们为什么要入宫?
先帝在这件事上做的可比景元帝好多了。
先帝那段时候平衡了前朝和后宫的关系,虽然他对外手腕有些软弱,这也是个很和善的君主,算得上君臣相宜。
就算没什么作为,可也是个好的。
景元帝……虽然看着比先帝有能力得多,可他却不是一个会在乎声名,在乎口诛笔伐,在乎后世笔墨的人。
他做事向来随心,只要一点不如意,就有可能痛下杀手,这样喜怒不定,手段残忍的帝王,就算再有能力,他们都觉得心有余悸。
会在意,有弱点的皇帝,某种程度上才会让他们更为喜欢。一个浑然没有弱点,做事随心所欲的皇帝,远比前者更叫人害怕。
因为有恐惧之事,行事才会收敛。
许婕妤收敛了眼神,低下头去看着那些姹紫嫣红的花,这些花长于温室之中,被搬出来感受寒冷的摧残,如今已是有点可怜地垂下了头。
有三三两两的太监穿行,其中似乎是在侍弄它们。
不多时,许婕妤重新走回那些妃嫔之中,仿佛是在融入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后宫主子交谈时,丝毫没有避开这些忙碌穿梭于御花园的太监,他们本来就是属于这座皇庭的一个摆件,就像是那假山,那花,那随手摆放在路边的石头,没有任何的差别。
…
谷生一路冲回直殿监的时候,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脚下一拐,径直去了杂务司。
他脚步匆匆,引来了世恩的注意,从后头追上了他。
“你走那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今日谷生被借调去御花园做事,现在宫里面人手不足,有些时候就略显紧凑,虽然从外调来的人来,但新来的人还不能立刻上手,有些事情还是指着老人来做。
“我听到了一些……我想找慧平确认一下。”谷生的脸色有些奇怪,很难用语言形容那到底是怎样一种复杂的表情,就好像整张脸都皱巴在了一起,“你先等我确认之后……”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撞到了慧平。
他正站在庭院里面跟廖江说着话,两个人一来一回,神情有些紧绷,不过语气平和,应该是在讨论正事。
说了一会儿,他们两个才留意到有外来人。
廖江朝着他们两个点了点头,就招来了小太监吩咐他们去做事。慧平则是迈开步伐,朝他们两个走来,“这么急匆匆来找我,是有了惊蛰的行踪吗?”
前几天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医院已经找到办法,把蛊虫从虫奴的身体里面赶出来,大部分的宫人已经恢复了意识,只需要休养一些时日就能够重新回到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