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本就山高路远,非常危险,一路上官兵苦,而犯人更加痛苦,轻易就会死在路上。而且这一次是谋逆大罪,黄家非主谋,却还是牵连其中。
景元帝虽赦免了旁支,可嫡系却是流放三千里,这遇赦不赦的重刑,肯定会有体弱的人受不住。
比如那位黄老夫人。
听说她从前,是唯一一个能让太后低头的人。只是上了年纪,这样的刑罚也是困苦。
不过,惊蛰并不可怜黄家的男女老少。
他不如多可怜可怜自己。
只是,惊蛰虽痛快于他们的刑罚,却从没想过他们会尽数出事——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大事,明雨不会形色流露于表——到底是出了何事?
明雨拽着惊蛰进了屋。
他来这里的次数多,连怎么走,都熟门熟路,慧平看到他们,便笑了笑,下意识要起来。
明雨忙说:“慧平,没事,你且坐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慧平就养成了明雨来时,就会出去的习惯。
这虽然方便了他们两人说些不能为人知道的事,可这未免委屈慧平,后来,惊蛰就往御膳房跑的次数更多些。
毕竟三顺跟着朱二喜后,除了晚上歇息,不然是不回来的。
慧平笑道:“明雨怎么这么激动?”
惊蛰:“这就得问他了。”
明雨奔着桌上的水壶,先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给喝了,然后才说道:“你们是不知道,今天我在御膳房,听到钟粹宫的人在说话,说是太后娘娘又气病了。”
慧平皱眉:“这又怎么了嘛?”
太后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自打黄家出事后,就一直起不来床,直到前段时间,她才逐渐起身,宫妃才得以探望。
不过据说,太后的头发已经花白许多,精气神都没有从前好了。
明雨:“黄家出事了,黄庆天,黄博,黄权,黄福这几个人失踪,其余黄家人,好像在路上染了瘟疫,陆陆续续都死了,也不知还剩下几个。”
瘟疫!
这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词。
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沾上了瘟疫这个词,多半是要被封城,也不知道要死尽多少人,才能彻底断绝这样的灾祸。
黄家人要是真的感染上了瘟疫,怕是全部人都要死绝。
惊蛰虽有猜想,却没想过会是这么惨烈。
“真的死了那么多人?”
“钟粹宫的人,虽然话传话,不知道还剩下几层真,但黄家出事是必然的。”明雨道,“只是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罢了。”
惊蛰捏了捏眉心,脸上看不出来神情。
明雨原本兴冲冲来告诉惊蛰,就是想让他高兴高兴,可没想到惊蛰的脸色,看起来反倒有点奇怪。
明雨:“惊蛰,怎么了?”
惊蛰:“我只是在想,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也就是说,黄庆天这几人,都被救走了?”
“救走了?”慧平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惊蛰:“黄庆天是黄家家主,黄博是他长子,黄权和黄福,同样也是最嫡系的血脉。其他人不失踪,偏偏失踪的是这几个人,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路途迢迢,出些什么事,也算正常。
可是,怎么就那么巧,就是这几个人?父父子子,嫡系之中最纯的血脉,还连一个女眷都没有……
“……有人救走了他们,抛弃了剩下的老弱妇孺?”慧平只觉得不寒而栗,“这太……”
惊蛰平淡地说道:“焉能知道,这不是黄庆天的选择?”
不是惊蛰和他有仇,所以要故意说他的坏话。
如果一开始就决定逃亡,那带上女眷,的确是某种负累,只选了四个男人,年纪最大的黄庆天是黄家家主,那怕出了事,也有些许号召力,其余几个,都富有力气,扯不了后腿。
从最薄凉的利益来讲,黄庆天是最有可能做出这个选择的。
甚至,惊蛰都在猜想,黄庆天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留有后手,不然,在那么混乱的时候,来人是怎么准确无误地带走四个人?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惊蛰看了下其他两人的安静,这才发现自己把话说得太严肃了,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笑着说道:“好了,黄家就算出什么事,我们远在内廷,也和我们没关系,顶多说一句天道好轮回。”
慧平语气坚定地说道:“善恶自有公论,多行不必自毙。”
惊蛰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他也不多么相信这种话。
什么多行不必自毙,难道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岑家被黄庆天所害吗?当初黄庆天对岑玄因,可是欣赏到了想要将族内女儿嫁给岑家的地步,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那这期间得罪他的,不被他所喜的,又有多少?
可他这么多年,都安稳到了今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