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规矩,更不懂皇宫里那些人的弯弯道道。盛雁溪为了讨好你,把我们叫进宫里甜言蜜语地哄,哄得漆漆忘了身份,做错事。年纪小不是借口,做错了事情就应该罚。可是您有派过教导嬷嬷教漆漆规矩吗?倘若您真的教过她,又或者只是只言片语的提点,她再犯错,折釉便是一百个赞同您罚她。犯了国法要罚、犯了军法要罚,可是法先立在那里!”
肖折釉不是没想过自己教漆漆,可是漆漆自小就喜欢跟她对着干,她教漆漆必定困难重重。漆漆自小母亲就去了,在父兄的偏心里长大,肖折釉毕竟是只比她大了一岁的姐姐,漆漆需要的是一个长辈教她,而不是一直不喜欢的姐姐教她。所以肖折釉才会从一开始就请求霍玄给漆漆找教导嬷嬷。
何况,更重要的是肖折釉怎么教漆漆?她该怎么解释她懂那些规矩?肖折釉她自己都要藏着掖着,勉强在合规矩的范围内尽量贴近小地方的九岁小姑娘。所以她只能在进宫之前简单提点漆漆尽量少说话。
“再说陶陶。”肖折釉停顿了一下,陶陶的问题才是肖折釉不得不说的。
“树不直要扶,可是如果本来是一棵柳树,您又何必一定要把它扳成杨树?还是在将军的眼里杨树比柳树高贵,柳树就是废料?折釉敢问将军,倘若现在让您放下军权,去做一个教书先生您是否能做到桃李满天下的一代贤师?折釉感激您一心栽培陶陶,可是这也不是您让一个五岁瘦弱孩子学骑马的理由!这天下也不是只有成为武将才是成材!将军将天下千千万万的学子儒家置于何地?”
肖折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胸口微微地起伏,浅浅喘息着。
霍玄一直很认真地听肖折釉说话,肖折釉刚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点赌气的成分。可是她说得越多,身上越是多了一种强大的气势。就像高高在上的尊者对矮一等级人的训话。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霍玄说话了。
守在门口的归刀侧目了一瞬。
等到肖折釉说完,霍玄收回落在她眼睛上的目光。
“你倒是不像从小地方来的人,也不像不懂富贵人家以及宫中规矩的人。”霍玄缓缓开口。
肖折釉一滞,憋了半天,略赌气地开口:“是,我天生就聪慧过人!”
霍玄一愣,完全没想到肖折釉会这么说。片刻之后,霍玄低声笑出来。他略点了一下头,道:“挺有道理的。”
“什么?”肖折釉疑惑地看他一眼。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霍玄是说她说的哪一句有道理?
霍玄没回答,转身走回太师椅里坐下。他上半身向后靠,倚在椅背上,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放在身前的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
一片沉默里,肖折釉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其实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很冷静,也没什么赌气的成分。她想得很清楚,能够在霍府生活,日子当然会比以前好上许多。霍玄照拂他们,已是他们三姐弟天大的幸运。
可是肖折釉在赌,赌霍玄能听进她的劝。这并不单单是霍玄责罚漆漆和带着陶陶骑马的事情,而是肖折釉不希望霍玄日后一直用训兵养兵的方式来教养他们。
尤其是陶陶。陶陶是肖折釉一手带大的,她知道他的优点、缺点。霍玄一心将把他培养成武将是不正确的。她不想看着陶陶因为生活所迫被塑造成别的样子,他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肖折釉能够感受到霍玄对漆漆、陶陶的嫌恶。肖折釉护短,纵使霍玄嫌的不是她,是漆漆和陶陶,她也觉得自己一并被嫌弃了。有手有脚总饿不死人,大不了她带着漆漆、陶陶离开这里就是了。乞讨也好,想办法做些小生意也好,总能活得下去。将来再慢慢偿还霍玄这段时日的照拂之恩。
正沉默中,下人进来禀告景滕王妃带着两位小郡主和延煜世子登门拜访。
“既然将军有贵客,那折釉先行告退了。”肖折釉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霍玄毫不犹豫地说:“不必,你一起见客,再把漆漆也喊来。”
肖折釉猛地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霍玄。见霍玄眼色坚定,她吸了口气,才开口:“漆漆现在身子还没好,膝盖以下的乌青尚且没有消除,她走不了太久的路,也不能久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