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由大爷做的。我爸说这皮子好,扔了可惜,栽花口又太小,正好做个烟灰缸。”
对于由大成的脑洞,霍子安素来是佩服的,他能把院子里所有毫不相关的杂物,都变成他想要的玩意儿。他亲眼目睹过他把无人认领的袜子做成猫玩具,把酒瓶塞做成鸟笼的软把手,把鸡蛋托做成凳子,由大成还会编蛐蛐儿笼子、用竹条做风筝;霍子安常常想,由大成一定是从一百多年前的北京城里走过来的人,带着那时候的活法儿,悠悠晃晃的,结果越活就越无足轻重,越活就越只能活在这小院子里,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发挥他的全部才能。
他喜欢由大成,而且跟喜欢由良辰的理由有点相似,由大成守着他的小院和小日子,由良辰爬上了树,两人都在不自觉地用自己的姿势,抵御着外面的潮涌。他们在外面的人眼里,总是无所作为的、什么都不在乎的,但霍子安能理解他们,不但理解,而且他还知道,他们的空间正变得越来越狭小。
他的目光停留在由良辰光洁的额头上,心想,现在是个好机会啊。他并不确定由良辰的拥抱和话语里,是不是有什么暗示,但他能感觉到环绕着两人的时空变得柔软了,像脚下的那摊光影的水,像嘴里浓稠的酸奶,这是此时此刻,诺大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能共同感觉到的。这时候,霍子安无论说什么话,由良辰都能捕捉到它真正的意思吧?
霍子安心想,他已经怂了两次,这一次难道还要退缩?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酸奶瓶,唇上似有千斤重的石头那样,他艰难地张开了嘴。“我……”那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他用吸管堵着了。他大力地吸了两口,吸得脑瓜仁疼。
他还是踏不出这一步。他无可避免地想到,自己也是“外面的潮涌”之一。他对由良辰有千万种不敢,而最不敢的,就是打破他的平静。两人要真在一起,由良辰家庭的关系、在餐厅里的位置、他的整个生活,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他没信心两人能全身而退。
这世界能给由良辰留下的空间越来越小了,小到连一个煎饼摊他都留不住,难道自己还要去击碎他辛苦维持的平衡吗?
霍子安垂着头,看着脚下的水影。“你跟北冰洋女孩到底怎样了?”
由良辰愣了愣,“谁?”
“小卖部的女孩,你们乐队的主唱。”
由良辰恍然大悟。他静静地喝完了酸奶,才道:“我跟她能怎样。诶,你怎么知道的?”
霍子安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用神秘的声音道:“我这里有眼睛。”
“操!”由良辰笑了,语气里却没有笑意,“我跟她没什么实质上的事儿,就是睡了几次。”
“睡了还不算实质上的事。”
由良辰无所谓道:“她看不上我,跟我就是逗逗闷子。”
霍子安很惊诧,在他的心目中,由良辰就是万磁王,哪儿哪儿都牵引着他——竟然还有人跟他睡了,还不把他当回事?
由良辰接着道:“她是想做大事业的,觉得我没出息。”
“啊?”霍子安为由良辰心酸了一下:“她的大出息是什么?”
由良辰不愿跟别人谈论这段关系,但霍子安既然知道了,他也没必要捂着,“她想唱歌,不是现在酒吧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穴,她想靠唱歌活下去,有签约公司、经纪人、有人给她发片儿。她条件不太好,所以她跟我说,她只有一样好处,她年轻,而且是个女的;就剩这么个好处了,不能白白便宜我。”
“嗬,那她意思是,找一个能把她捧成大明星的男人?”
“至少能帮她一把吧。”
霍子安暗暗地叹息。他看不上女孩的势利,为由良辰而感到愤愤不平,但回心一想,女孩的心态也是能理解的吧。她在小卖部里数着钢镚儿的样子浮上了脑海——她的起点可能格外的低,模样也不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