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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禄清虽老,却还没糊涂,一瞧这仗势便明白了,老泪纵横地跪下道:“未能替皇上选出良才,老臣罪该万死!”

“老师不必谢罪,谁清谁浊,朕心里清楚。”梁焓扶起帝师,冲袁儿方使了个眼色,“把这贾会员和程大海拖下去,打到说实话为止。”

下面二人不禁吓得屁滚尿流,被侍卫拖出去时还苦苦告饶。

“皇上,草民冤枉啊......草民怎敢作弊啊皇上......”

“草民也冤枉啊皇上,草民绝对没有贿赂屈尚书啊皇上!”

梁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打自招?

燕重锦看了眼身边面如白纸的屈蹇,低声问道:“屈大人何故发抖?可是觉得冷了?”

屈蹇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到金殿中央,鸡啄米一样地磕头道:“皇上,臣有罪,皇上饶命啊!”

“朕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但选士乃国之重事,岂容尔等舞弊枉法!”梁焓冷眼扫过一干胆寒的臣子,沉声道,“你们当年也是一关一关考上来的,犯这等糊涂,不怕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百官俯首,众声齐呼:“臣等该死......”

梁焓揉了揉眉心,坐回龙椅上,将名册往下一扔,摔在了屈蹇面前。

“屈尚书自己勾吧,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你比朕清楚。”

屈蹇一颗颗的冷汗滴落在金砖上,战战兢兢道:“罪臣...遵旨。”

这一清查,满朝震动。

前三十名会员,竟有半数都是靠打点中第的。梁焓还靠钓鱼执法的黑名单验出了十多名投机取巧的。不过一个时辰,奉天殿里的贡员被拖走的拖走,吓晕的吓晕,最后还稳稳当当站着的,居然只剩一人。

看了眼对方的名字,梁焓笑了,吏部尚书裴咏却险些泪奔。

裴紫衣,裴咏膝下最不受待见的庶子,准确的说是两年前就被赶出裴府的私生子。在裴咏三令五申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参加会试,甚至排在了前三十名里......

裴咏看着儿子写满找碴的脸,感觉这货分明就是来坑爹的。

“裴紫衣,朕看过你的策论,刑律一篇倒有几分真知灼见。”

“皇上过誉了,草民惶恐。”

“除了刑律,你对国法有什么看法,但言无妨。”梁焓来自法治社会,所以对推崇法家思想的人颇为赏识。

“草民遵旨。”裴紫衣颔首揖道,“法者,国之绳墨也,重在公正平等。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草民以为,以法治代人治,以法理代人情,方可定分止争,兴功惧暴,江山永泰。”

“你放肆!”裴咏跳出来喝道,“黄口小儿也妄敢论法,你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说完又向梁焓跪下请罪,“陛下,小儿年少无知,请皇上莫要和他计较......”

裴紫衣的思想要放在21世纪,没毛病。但搁在淳国这个时代,是犯上。

以法治代人治,就是变相否定了至高无上的君权。以法理代人情,就是蔑视了皇室宗亲和贵族士林。莫说裴咏,殿中一干重臣哪个听着都觉心惊,燕重锦也不例外。

梁焓不信任澹台烨,也不认为澹台家真的会与裴家针锋相对,所以想找一个既听话又喜欢怼裴家的人。半个月里,燕重锦寻来寻去,终于寻到了裴紫衣。梁焓亲自把他那大不敬的策论硬生提进了前三十名。

裴紫衣出身低贱,是裴府粗使丫鬟所生,属于裴家子弟里的透明人。好在他聪慧好学,年纪轻轻就考上了举人。若非裴夫人逼死其生母,裴紫衣也不会自逐裴氏宗族,放言与裴家老死不相往来。他的言行在以孝治国的淳朝已算异类,方才的陈辞更是惊世骇俗,也难怪裴咏被吓得老脸煞白。

龙椅上的人面沉如水,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慢悠悠地开口道:“裴爱卿何必急着护犊子?朕说了,恕他无罪。”

与裴紫衣相似的想法,其实很早便有人提出,但自古以来,法家变法者多无善终。这是因为在君主封建制度里,法治永远代替不了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