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父母离开后,她很难再狠下心来。
十三岁的小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所以,姜弥离开了华清大学的人类基地,只身前往另一个基地。
*
之后的事情,于亮就不知道了。
姜弥的外貌和18岁时候相差无几,宿沉给她体检过,她的年龄不会超过20岁,所以,她在给弟弟捐赠骨髓后不久,就进入了冷冻舱。
也可能她根本没来得及去救她弟弟,滞留在某个基地,之后进入冷冻舱。
从病房出来,宿沉问姜弥,“你想找到你弟弟么?他叫什么,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姜弥摇头。
如果她当初捐赠了骨髓,那她该做的也做了,不欠那个孩子了。如果她没赶到基地,小孩子估计也活不下来,找也是白找。
只是顿了顿,姜弥还是没忍住。
“方寻舟。”姜弥对宿沉道,“他叫方寻舟。”*
两人一路朝前走去,路过一处病房。这是重症病房,里面躺着的都是濒死的病人。
透过玻璃窗,姜弥看到里面的病人,多数戴着呼吸机,无法言语,只能躺在床上。
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病服上都是鲜血,蓝星的技术都未必能把他们治愈。
姜弥蹙眉:“他们不都呆在冷冻舱李吗,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姜弥回想起刚刚看到于亮时候,于亮身上也带着伤,绑带扎得非常厚。
“华清大学人类基地里救治出来的冷冻舱比较奇怪。”宿沉道,“32台冷冻舱,其中31台里装的都是濒死的患者,只有最后一台装的是一个已经八十岁的老人。”
“像于亮这种,以地球当时的科技救不活,但在蓝星能救。可这里很多人……”宿沉摇了摇头,“恐怕连蓝星科技也救不回来。”
尤其是那位八十岁的老人。
他没有受伤,不过衰老是人类无法治愈的疾病,他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
宿沉问姜弥,“那老人是华清大学最后一任校长,这会儿澜雪姐和会长都在那边,要去看看吗?”
姜弥点头。
两人来到老校长所在的病房。
华清大学的基地和其他基地不一样,大概是这里是华国最高学府,学术人员较多,因此,即便在末日这样背景下,他们也没放弃研究,并将知识一代一代传承下。
华清大学基地的老大不像其他基地一样叫队长、首领、负责人之类的称呼,依然被称为校长。
老校长躺在病床上,他已经很老很老了,佝偻着背,脸上满是枯槁的皱纹,眼睛也深深陷了进去。
他看着床边的楚怀瑾和慕澜雪,声音嘶哑,“我进入冷冻舱时候,已经是裂缝出现的第213年。在这之前,我们成功研制出能阻挡黑雾的武器,将其命名为‘能量层’。”
慕澜雪惊诧,“‘能量层’是你们发明的?”
老校长点头,“源晶矿是目前唯一能防御黑雾的能量,可是地球上的源晶矿太少,从源晶矿中提取能量的技术也不行,学校的研究员花了很长时间,才研制出能量层。”
“可惜,只能阻挡黑雾7天。”“7天也不错了,”楚怀瑾道,“现在蓝星上能量层技术,应该是在您当时的技术上的拓展,而且蓝星上源晶矿充足,造出来的能量层更加牢固,能稳定几年。”
老校长闻言,眼眶微红,露出欣慰的神情,“这就好,这就好,不枉我们坚持研发啊……”
“不过,我不太明白,”楚怀瑾疑惑,“我们找到过不少人类基地,华清大学是冷冻舱最少的人类基地,你们明明还有很多空置的冷冻舱,为什么不让人进入?”
老校长无言,沉默了很久,终于温和地说,“我们是研究员啊,如果我们都进入冷冻舱,谁来研究能量层呢?谁来打破地球的困局呢?”
即便大家都知道源晶矿太少,无法支持人类的未来,可是总要有些人留下搞研发。
“冷冻舱里的都是些活不下来的孩子,当时的科技救不了,我们想未来的科技……或许可以吧。至于有手有脚的,大家还要做研究呢,怎么会进去冷冻舱呢?”
老校长笑着,眼眶却更红了,“后来我们研制出能量层,可惜外头全是黑雾,无法通讯,人类基地成了一座座孤岛,只能让那些还活着的研究员,把能量层的技术送去每一个基地。”
“也不知道多少人能活着到达另一个基地,总之,就都出去吧,只有更多人知道这项技术,才会有更多人能活下来嘛……”
“大家都走了,就只剩下我这个没法走的老头子,”老校长苦笑着,“我也活不了太久,钻进冷冻舱就是想看看,地球文明还会不会有后续……我们,还能不能看到地球的明天。”
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可以想象,当年在华清大学的地下,一个个穿着白大褂,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孱弱研究员,带着能量层技术,钻进了浓浓的黑雾。
那是黑雾最浓郁的时候,没人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还有没有机会进入冷冻舱的机会。但只要能把能量层技术传给更多的基地,就有更多生的希望。
老校长侧头,看向病房的窗外。
在他醒来之际,护士就告诉他,地球文明已经不在。黑雾淹没一切,那里除了凶狠的魔物,没有丝毫人类活动的痕迹。
老人家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眼眶红了好久好久。
他侧头,看向楚怀瑾,“我刚看了些这个蓝星的资料……这真的是和地球无关的星球吗?太多痕迹,真的太像了。”
楚怀瑾带着刀疤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柔,她拍了拍老校长的手,“从天文学来讲,地球在宇宙中处于银河系,猎户座旋臂,太阳系第三环总体位置。蓝星也一样,所以,我们的天文学家推测过,蓝星就是地球。”
“蓝星也经历过裂缝末日,也遭遇过黑雾袭击,不过好在有能量层,蓝星熬了过来。”
老校长看着楚怀瑾,许久许久,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这么多年的坚持,都是值得的,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