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玉便笑,猩红的眼睛惊心动魄:“不禁。出家不能开戒,不出。”
他抱紧顾小灯,色戒和杀戒都海啸似的爆发。
深夜,姚云晖伫立在一个明亮的水晶缸前,想着顾瑾玉今晚再进棠棣阁之后说的话。
“您为什么能容忍一群太上皇在背后有权无责地居高临下。”
“瑾玉,阁里都是我们云氏的在世先贤,来日我,你,你弟弟,都有可能位列其中,不可不尊,又为何不尊。”
“来日太远,朝夕太近,天无二日,朝无二君。叔父,侄归家已有时日,不解分权其意,晋集权震八方,云分权治一境,前有成效后有何绩,临阳城神医谷攻克不下,梁邺城江湖余党作乱,分权治下御令低效,甚有左右互搏,如何陈兵北上反晋?如何复千秋之业?”
“云氏子弟,不该逆心反上,你父——”
“我父败之生于斯长于斯,侄与之不同,但求叔父允许一试。”
“试什么?”
“侄愿代叔父集权,覆灭棠棣阁,胜则叔父再无掣肘,败则侄独死负罪。”
姚云晖伸手敲了敲水晶缸,里面波光粼粼,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腰,你的长子也要去以卵击石了,真有趣,你和兄长没养育过他一天,他的脑子是怎么长成和你们一样的?”
水晶缸里的长□□浮如海藻,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反对。
“罢了,他想去就让他去吧。”姚云晖的右手贴着水晶,触手生温,“让小错给正儿铺路去吧,就像兄长自绝于前给我让路一样,你说好不好?你放心,就算小错失败了,我也不会让他死灭,最差也让他能和兄长团聚,这样不错对不对?”
没有回答就是默许,十八年来都是顺心如意,没有丝毫忤逆背叛,姚云晖甚为满足。
刚想把这种喜悦慷慨赠与爱子,回头才发现爱子又悄悄跑走了。
姚云晖叹口气,摇摇头,转而和水晶分享起儿子的成长:“正儿长大了,有时叛逆不顺,不如近我一样近你,你别嗔怪他,他心底是懂事听话的,他终有一日会找到此生意义所在,我和你一样期待。只是,只是,如果他不幸成了断袖,你会怪我没教好他吗?”
不答也是默认,姚云晖便认起错来:“你若怪我,我届时再断一掌赎罪好吗?只是那样一来……”
姚云晖长叹,忧心地想,当真是个逆子,便喟叹:“要是珍儿在就好了。”
暖阁外恰时有去而复返的脚步停在槛前,停顿半晌,借着暴雨声又离去。
夜半,雨声萧索。
张等晴一身浊衣还没换下,他站着,低头俯视坐在位子上的顾平瀚,顾平瀚抬头看他,几次张口想说话,碍于强大的气场,直觉不说比较妥当。
张等晴出神了片刻,又按住他的手诊起脉象来,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每次诊都一片虚无。
他的眼睛就又移到顾平瀚的脖子上,就在今天,他亲眼见到这人突然在包围中闪到他面前,脖颈被敌人的子母剑划伤了。
但从伤口中溅出来的是什么呢,不是血,不是他张等晴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却是一些从没见过的红色飞虫。
他又去触碰顾平瀚的脖颈,没有豁口,只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细小疤痕,只有冰冷的温度。
这家伙没有脉象,也没有体温。
这下真是一条棒缒了。
“别难过。”顾平瀚慢慢地出声了,不知第几次解释,“我在中元节死的,吴嗔用百蛊留住了我的六分意识,我现在是百蛊支撑的傀儡。”
张等晴仍然沉默着。
“但我依然,可以给你摘果子。我吃不了,看你吃,我这里,”顾平瀚指指心脏的位置,“就有一种快乐的感觉,就像还完整地活着。”
想了想,他改口:“更完整。”
顾平瀚有许多话想说,言语单薄:“我死前,想着你,所以,你一定觉得我现在更讨人厌了。如果烦,告诉我,我努力不纠缠你。如果还是烦,做完这里的事之后,让吴嗔把蛊收回去,我走时无憾,可以瞑目。”
张等晴开了口:“闭嘴。”
顾平瀚正襟危坐:“好的。”
张等晴在等消息,等到快要天亮,顾瑾玉的人才把确切的信交到了他手上。
他就在顾平瀚的注目下看完了顾平瀚变成这样的来龙去脉,愤怒和悲怆卡在胸膛里,以至于呈现出一种麻痹式的平静。
顾平瀚以为他真的很平静,迟钝地失落了片刻,忽然听到张等晴喃喃道:“仙人板板,老子要杀了他……”
顾平瀚小心翼翼:“杀瑾玉?”
毕竟他不痛快了就在嘴上把顾瑾玉喊打喊杀一顿。
张等晴没听到,脸上血色全无,拿着信的指尖直抖:“杀人凶手,凶手……”
顾平瀚于是明白,他的心上人在哭,哭着说要给他报仇。
他原本残破的心脏便又觉得完整起来。
第166章森
十月十六,后半夜。
夜已极深,乌云暴雨掩去了月沉日出,顾瑾玉背靠着床板,把顾小灯放在腿上抱着裹着,把他揉得东倒西歪,顾小灯便发出哼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