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玉踩着独特韵律的脚步过去:“汪。”
顾小灯噗嗤一笑:“你还玩上瘾了?有完没完啊。”
“完不了,汪。”
顾小灯朝他皱皱鼻子做个鬼脸,不知怎的,今夜看这麻烦精格外顺眼,格外熨贴,看到顾瑾玉走近来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个长匣:“大晚上的,你拎个匣子做什么?是吃宵夜么?”
顾瑾玉直接打开展示,里头层次分明地装着各种顾小灯没见过的罕见兵器。
顾瑾玉低头说起近来刺客加剧的事,发梢的水珠滴落到了他腰间悬挂的刀柄上:“心怀不轨的人多,浑水摸鱼想活捉你的不少,我不想离开你,若是有来对你不利的,我便把他们都杀了。”
顾小灯吃了一惊,他还从没见过顾瑾玉动刀动枪的样子,倒是见过他和葛东晨互殴,当时看他打得两手是血,便觉得过于血腥了。
顾瑾玉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即弯腰问他:“我若在你面前两手沾血,你会嫌弃我吗?”
顾小灯一愣,对上顾瑾玉那湿漉漉的眼神,索性捏着他耳朵推他到椅子上坐去,手里的巾子盖到他头上就是一顿怒搓狗头:“我没有这意思!你的脑子里塞满了苦瓜吗?我只是私心希望你往后能多享受一点止戈和平的静谧,少吃点刀光剑影的苦楚。”
顾瑾玉仰起脑袋看他,眼神愈发湿润,一声不吭,无声的浓稠爱意几乎要化作实体不休不止地流淌出来。
顾小灯心中原本担忧,却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内大鹿乱撞,登时避开了他的眼睛:“好了好了,自己擦干,脑瓜上长的什么狗毛啊,短短的却有这么多,擦起来真费劲。”
顾瑾玉便笑,老实擦起半长不短的茂密头发,非常喜欢顾小灯以狗毛称呼它们。
顾小灯坐到他身边,想到要事,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等等,吴嗔在札记上写过注意的点,因你这蛊过于靠近心脉的缘故,他叮嘱过你不能用武过甚的!你这又带兵器匣子又带刀的,要是真和刺客打上架,会不会因为控制不当引起控死蛊发作啊?”
顾瑾玉看他因着为自己着想而惊慌失措,脑中又有些颠颠地想,倘若自己为保护他而死,在他心中的位置必然更是无法撼动。
这一念占据了他脑中的所思所想,好在顾小灯在身边不停说话并抓了他的手摇晃,他才回过神,放下巾子拿过梳子,小心捧起顾小灯自己揉乱的长发,珍重地一缕一缕梳起来。
他正想说自己能控制得当,就听顾小灯在他面前认真地叽里咕噜起来:“哎呀,越想越觉得让你保护我像在欺负病患,不如让我来保护你好了。”
顾瑾玉的心猛然一跳,好似鼓乐大作。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明晃晃地拿保护二字同他作谈,少时做任务、成年时上战场,周遭人对他说的撑到底是掩护,掩护的是东宫僚属、军队主将,掩护的这些身份能给他们带来共同的利益。
此刻顾小灯唇齿间叨叨的保护,护的却是顾森卿这个人,纯粹这个人。
顾小灯在一旁认认真真地掰着手指,探讨保护他的可行性:“我虽然不会舞刀弄枪,可是我体质特殊能用毒,说干就干,明天起来,我就边观察你边做防身的毒药,刚好吴嗔留下的物件里有一些毒药用材。夜里要是有刺客杀手突破重围来了,森卿你耳力比我好,听见了就马上提醒我,我把毒拨散出来,把他们一个个药倒,至于你就屏住气息……”
十根手指还没掰完,顾瑾玉就逼近到他跟前:“你要保护我?”
“昂?”顾小灯抬眼,撞上一双烈烈燃烧情欲的眼睛,“怎么了?”
顾瑾玉又逼得更近一些,滚烫的呼吸喷在顾小灯鼻尖,他好想吻他:“我是你什么人?才能让你想保护我?”
顾小灯磕巴起来,脸上一热,心中一乱,不甘示弱地大声嚷嚷:“你是、你是我的汪汪汪喽!打狗还要看主人的嘛!这有什么好问的,不明摆着!”
话落,他看到顾瑾玉眼中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光芒,他从没见过他的眼睛这样明亮,好像天边下了一场流星雨,每一颗星辰都掉进他眼中。
刹那之间,顾小灯怀疑自己要被他推倒在地亲晕过去。
但顾瑾玉只是低头,亲吻他缠在指尖的发丝。
明明很纯洁,顾小灯却不知怎的,莫名被淫得不行。
他今夜算是彻底乱套了。
第90章
顾小灯以为自己这天晚上会不能入睡,谁知道在这种时刻,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自己。
他监督着顾瑾玉擦干头发到躺上他床下的地铺,自己扒在床沿看了他一会,扭头一个窘窘转身就入睡了。
他没想到自己能像小猪一样光速入睡,更没想到能做上一个那样的梦。
他梦到了不一样的过去。
天铭十三年春,他和顾瑾玉一起进入了广泽书院,顾瑾玉不住独栋的竹院,他就在他隔壁的学舍,他们日出同进学堂,日落同回学子苑,休假同游长洛。
六年四季,春踏青,夏避暑,秋登高,冬消寒。
气喘吁吁跑至天铭十八年,他们同月同日生辰,揽月楼中岭森阁,月皎皎,风清清,花烬衔着一枝花立在窗台,小配叼着一篮山间鲜果坐在窗下,顾瑾玉在他眼前弹了首越人歌,画了一本镜中花心上人。
而后他与他……
吁吁气喘剥禁果。
顾小灯猛然睁开眼睛,窗外天还没亮,他惊魂未定地捂住呼吸悄悄探头,看到床下安安静静入睡的顾瑾玉。
他呆呆看了一会,心中火烧似的,僵硬地转过身,看到自己置放在枕边的整齐衣物,短刀和香包挨着叠放在上面,锋利和馥郁皆是顾瑾玉这一路轻赠。
顾小灯缓缓地拉着被子盖过头顶,回笼觉睡不进去,脑子里回放着不正经的绮梦,他懵得够呛,又懂得够呛。
这一捱就捱到日出去,他听见顾瑾玉在床下轻微的动静,顾小灯一动不动地假寐,不一会,他感觉到顾瑾玉又用指尖轻轻勾住了他散到床沿的长发,他也许只是缠着他的青丝摩挲,也许是再次低头轻吻。
搞完这小动作,顾瑾玉悄悄出了他的房间,顾小灯这才掀开被子,鲤鱼打挺地蹦起来,抓着自己的头发,心中有一窝鸭子嘎嘎大叫。
夭寿哇!!
他飞快地捯饬自己,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想他过去六年,春梦寥寥噩梦茫茫,春梦多由当日过分亲昵而生,可昨夜他和顾瑾玉衣冠楚楚,不吻不抱,结果他心中竟有这等野火滋生,实在是窘煞人也。
顾小灯心中不住唾弃自己见色陷不义,然而衣冠刚收拾好,他的腿就诚实地走向藏了止咬器的地方,捧出来后摸了几遍。
它是具像化的蓬勃的珍重、克制的痴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