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都监威武!将军威武!
上得寨墙的苏武,已然迎面劈倒一人,便是不知多少长枪朝他捅刺而来。
只听得他左手简易的木盾被捅得咔嚓作响,好似马上就要解体了一般,身上甲胄更是火四溅,浑身到处都是疼痛不已。
此时身后一声大呼:“洒家来也!”
一柄长刀先到,苏武眼前,先看到不知多少长枪木杆当场断裂。
再看眼前,一个硕大的身形,浑身甲胄泛光,犹如山岭一般,已然把苏武护在身后。
这硕大的身形着实了得,连刀都不挥,左边一冲,撞得一片贼人倒地,右边再撞,更是人仰马翻一丛,还有后面贼人直接就被挤落寨墙之下。
苏武当面,立马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空间,转头再看,一个一个的铁甲军汉从长梯跳上了寨墙。
只道贼人无有战力?
不然,那寨墙不远处,有一个瞭望高台,有一个汉子已然不知拉弓射出多少箭矢。
寨墙之上犹如蚁附,寨墙之下更是前赴后继,那拉弓的汉子频率极快,一箭一箭,箭无虚发,不知射中多少人去。
只是官军几百甲胄,也不知哪个是主官,哪个军将,甲胄皆是大同小异,并无秦明那般显眼的镶金锁子连环甲。
这汉子分辨不得,只管一通射,甚至来不及去挑选,射到谁是谁。
却是这汉子不知,苏武也不知。
汉子不知自己刚才已然射中过官军主将苏武,苏武更不知自己浑身中箭,哪一支是被那汉子射中。
只管是一身好甲,箭矢即便破甲而入,也不过在皮肉之中,并不能真正侵透。
这便是甲胄之强,也是那汉子用的是弓,不是军中蹶张硬弩。
这便也是战争之中,披甲军汉的精锐之处。
那使弓的汉子目光早已被一个爬上寨墙体型硕大的官军吸引,拉弓就射,当真百发百中一般。
直射得鲁达身上噗噗作响,一根接着一根,箭矢都插在鲁达甲胄之上,显然破甲,若不破甲,箭矢便挂不上去。
鲁达好似浑然未觉,只伸手几折,折断箭杆,已然又是左右冲击,终于也是开始挥舞长刀,四处劈砍。
一刀而去,竟是能把当面孱弱的贼寇从肩膀到腋下,分成两半,这般巨力,不可言说。
苏武更是连连去杀,只管看得头前有人,就提刀而去。
砍杀几番,只感觉周边压力大减,左右披甲军汉越来越多,已然不知多少人攀爬上墙。
那远处高台上的射箭汉子,忽然大喊:“哥哥,哥哥,走了!”
这个汉子名叫小李广荣,唯有他持弓在高台,真正看得清楚整个全场,也不知射出多少箭矢去,连拉弓的手都颤抖不止。
只看那寨墙之上,已然不是一处两处有披甲官军攀爬上来,这寨子显然守不住了。
头前想的那些,都过于天真,过于简单。
战争这件事,远远超出了头前的预料,这支官军,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竟是当真会有这般前赴后继往墙上来爬的军队,直把这小小寨墙挂满了一般。
何以来的勇气?
荣自问,他自己也是官军将领,他自己头前麾下也有一彪人马,其中心腹也不在少数,若是自己带人去打山寨,他麾下的那彪人马,可会如今日碰到的官军这般前赴后继去爬墙?
不必多想多猜,荣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哪怕是他亲自提着长刀督战,在后驱赶,只怕也是畏畏缩缩难以向前。
荣不能理解,更是不能想象,不知道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这个东平府苏武麾下的军汉,会如此一个个前赴后继来奋勇爬墙?
凭什么这些军汉会为了苏武,如此前赴后继奋勇爬墙?
打这一仗,苏武能给出多少赏钱与这些士卒?能让这些士卒如此效死?
五百贯?一千贯?
是的,大宋朝的军汉,是历史上历朝历代第一次养起了大规模的职业军人,这些军汉,真就是拿钱打仗。
乃至,大多数军队,上阵之前,先要讨赏,甚至发展到后来,列阵站好了,准备厮杀了,临阵先给钱,才能出号令。
不给钱,号令出了都没人动。
畸形至此,大宋朝,养废了这般职业军人的制度。
所谓职业军人,就是一辈子当兵的那一群人,不做任何其他的事。
所以,这般爬墙的场景,是荣这个昔日朝廷军将,如何也不能想象的场面。
他知道,已然就要败,马上就要败,他再射出多少箭矢去,射中多少人去,也要败了,他那已然连连射出几十箭矢的手臂,也拉不开弓了。
如此,他便也不射了,拿起长枪,赶快去到公明哥哥身边。
得赶紧走,不走,都得死在这里。
只管寻到公明哥哥身边,一手挽向哥哥腋下:“哥哥,快走快走!”
公明哥哥哪里愿走,只管挣扎:“荣兄弟,我等今日,必要与众兄弟同生共死!”
“走吧,哥哥!”荣只管大力去拉。
公明哥哥被拉得连连在退,却依旧面向敌人,开口大呼:“定要与兄弟们死在一处去!”
却看一旁,燕顺也来拉拽:“公明哥哥,走了!敌人势大人多,今日一败,还有来日。”
郑天寿也不必多想,只管拉着公明哥哥往后寨就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明哥哥大义,却不能身死在此。”
“兄弟们害我,兄弟们害我呀!”公明哥哥那是哭天抢地,不愿走,却也无奈何,哪里挡得住如此三个大汉左拉右拽?
不得片刻,就看那寨墙之上,已然不知站上去多少铁甲官军。
那寨里喽啰,此时哪个不是转身快跑?已是争先恐后……
只道刚才这些喽啰还有几分战力,也算奋勇,此时再看,已是一泻千里,没有一个还能看到正脸,皆是屁股对敌。
苏武站在寨墙之上,倒是不追了,只管气喘吁吁,一旁鲁达,更是直接坐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也听鲁达在骂:“直娘贼,教洒家好一番砍杀,只道你们还不怕洒家大刀呢,原道一吓就逃了……”
苏武在旁笑着:“鲁指挥使好生悍勇!”
鲁达笑着大手一挥:“这算什么,昔日在小种相公门下杀党项,党项可难杀,可不是这些贼寇可比,那杀起来才费力。”
苏武点着头,种家相公啊,这名头可真是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倒也不是吃醋或者嫉妒,还真有一种向往之感。
不知哪天,苏武也想自己麾下的军将,一提起自己,也是这般语气神态。
苏武只看自己胸腹,折断的箭矢插上了两支,那些不曾射透的箭矢,便也是叮得甲胄之上一个一个的小凹坑。
这甲胄回去就得修。
就看头前鲁达,竟是正在抓着箭杆往外拔,拔得那是嗷嗷叫,还有话语:“爽快!”
苏武倒是不急着拔,便也疼得牙关紧咬,站在寨墙之上,只看披甲军汉们往寨内去追奔逃的贼寇。
身后还有无数军汉前赴后继往寨子里去,已然多是不披甲的军汉了。
苏武只管左右招手:“快去快去。”
便也是看得路过身边的军汉,不论有甲没甲,早已不是面色煞白,一个个好似还有几分兴奋激动在脸上。
这一战,值得。
一种精气神,已然初步具备了。
苏武也往前走,也上那高台去看,看贼人在山后不断奔逃,也看军汉们山林里到处去追。
便也等着,只看得差不多了,山林里四处散去了,军汉们也追得散开而去了。
苏武转身开口:“鸣金!”
叮叮叮叮的铜锣不断在敲。
苏武便也在眺望,眺望远方林子里影影绰绰之间,军汉们慢慢也就不追了,开始转头而回,如此,便也松了口气,只怕军汉不听鸣金,追上头了。
只看回来的人,有人拖着尸首,有人驱赶着俘虏,有人扛着几杆长枪,有人肩头搭着几片破甲,有人捡了几个箭囊,有人拿着几副猎弓……
苏武站到高处去,看着大家。
众人也不自觉去看那高处苏武。
苏武笑着:“弟兄们今日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