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中的我和光比现实中更爱孩子。但这不是小贤送来碟片的用意,何况那是因为于我是离开得太久,于光是他们是她活下去的支柱。最初的观影感受也未触及问题核心,但最重要的是打开了一个话题,宏观来讲可以名之曰“即便已有幸福的生活也要让它更进一步”。我和光的沟通做得还很不到位,不在于次数而在于质量。在我,是因为疼爱而不忍直言;在她,是她习惯了包容,包容我的焦虑和担忧。这或许正是影片的主题。
我不禁有些脊背发冷。我和光都习惯了这样的默契,也被眼前的安逸蒙住眺远的视线。大概,小贤所担忧的,正是这点吧?我想我和她并不会走到影片中的结局,但是影片中分开的那八个年头,我与她的关系却在走向腐化,而腐化对现实中的我们来说同样是危机降临时突然轰塌的堤坝。
看了看小崎,他还在专心致志地破关。光与小天的谈话还没结束,这也在我意料之内。母子俩真该花些沟通的时间啊。
在门外坐等了十几分钟。期间拜访过巴达兽和迪路兽的房间,被以“不要当电灯泡”的名义赶了出来——这俩人大白天的,拉上窗帘看起了歌剧。
终于小天的房门打开了,光带着略有红肿的眼眶走出来。我却来不及关心这点,快步进入门内查探小天的状态。
他没有哭过,神情有点儿迷茫。见我进来,皱着眉看我。走上前对我耳语:
“爸爸。你昨晚跟妈妈都谈了些什么啊?”
我带上门,再度坐下来同他交谈。
我带着笑,不无嗔怪地责问道:“你怎么把妈妈弄哭了呢?”
小天委屈地撅起嘴:“是她自己哭起来的。不能怪我。”
这一次,我的语气不带着一点点责备:“小天。你不爱妈妈,对吗?”
小天把双臂放在头顶,摇着腰回答道:“她又不爱我。”
我试探性地问他:“假如妈妈学会如何爱你……”
小天突然不耐烦地摆摆手:
“快去安慰妈妈去吧。她现在很需要你的疼爱啊。
“小天也想一个人静静。”
再次从小天的房门走出来,看向呆坐在沙发上的光。她脸上的委屈是真的。
自然地坐在她身边,将我宽大的手掌盖在她攥住的两手上,用轻柔的肢体动作暗示她把手松开,接受来自我手部的温度。
咬住她的耳根问:“光刚刚没有吃醋吧?”
“开始时(会有一点儿,但后来就好了)……”
光看向我,她的眼泪还没有流干。波光粼粼的双眼内,是小女孩儿的娇柔,也是成熟人妻的泛爱。
掂起她的手掌:
“手心与手背。”
“嗯。”
她笑了,挤出两行余存的泪滴。
“小天的表情很冷漠……”
为她倒了一杯温水,为她端起杯子,喂她,滋润她有点干哑的喉咙。
搂过她的腰,细细听她言语,手指在盛装过两个孩子的地方摩挲。
“他说其实没有我也没所谓的。”
“他这样跟你说的?”
“没有。他欲言又止,但他整个的肢体动作我能读懂。”
“光。因为这个你觉得很失落吗?”
“诶?”
(你的意思是?)
我投递出一个坚定的目光。
(对,就是这个意思。)
会失落,就意味着真的在意。
“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丧失感?”
“不是。”我中气十足地回答道。
“光你还记得,当初是怎样回答我‘小光喜欢我的什么’这个问题的吗?
“这就是我们爱他们的理由。”
闻言,光什么也没说,带起那正与她十指相扣的我的左手,静静地吻了它的食指关节。
“小天还说,他最近打算对我‘宣战’。”
“宣战?”
光一笑:“他没跟你说吧。这孩子,心思细着呢。”
“宣什么战?我对我妈那一套吗?我当年只是在心理上不认可她啊。”
“他想着,不再认我做母亲了。”
这句对其他母亲来说犹如五雷轰顶的战书,被光温婉地说了出来。
难怪她会哭,任谁都难以接受吧?
但现在的光应该不在意这个了。
因为——
“我理解他。不然那种迷乱的认知会把自己逼疯的。”我补充道。
“是啊……现在他恐怕又得开始迷乱。”
光现在平静得很。
我懂她的平静,现在的她,能够坦然面对小天口中说出的一切。她拥有改变的决心,和坚持下去的能量。
坚强的光,大胆而坦诚的小天,你们都是我的心头肉。
无论发生了什么,高石岳都会陪在你们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