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被一股莫名的心理促使着,怎么都伸不出手将眉心的追忆蛊取下。
就像是被斩断一半、无法痊愈的手。
她非要彻底斩下来才能安心。
她死死地盯着李弘的脸。
却见李弘神情挣扎,眼底的杀意却越来越浓。
久久不语。
蒲鸣竹跪在地上,也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压力,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似乎是迫于求生的压力,她率先开口了,声音都变得有些凄厉:“陛下!难道您就不想在小公主身上,弥补一些对娘娘的歉疚么?”
李弘:“!!!”
他那一双一直带着审视的双眼,终于出现了一刻失神。
片刻后。
两行血泪从面颊滑落。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嗤笑了一声:“朕本来就没有打算杀星罗,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推测与陈词。”
蒲鸣竹赶紧说道:“是奴婢自作聪明了。”
李弘沉声道:“星罗是朕的女儿,她想不想登帝,全看她喜不喜欢,无关任何人自作聪明地磨剑,朕不想利用她,更不会用完即弃。
你可以不死,但以后莫要自作聪明。
带着你的愧疚,好好抚养星罗吧!
这孩子没了娘,怪可怜的……”
蒲鸣竹如蒙大赦:“谢陛下开恩!”
李弘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直接转身离去:“走了!”
画面戛然而止。
“噗!”
一口鲜血喷出。
李星罗再也压制不住使用秘法带来的伤势,双手撑着身子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血。
气息飞快萎靡了下去,情绪却变得愈发癫狂与愤怒。
她冲到黑衣人尸首前,攥着他的衣领拼命地摇晃起来:“出来!你出来!这段是谁的记忆!告诉我,你谁的记忆!”
“乌鹭!”
白玉玑被她的忽然发狂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拦住她:“镇定!你需要镇定!”
李星罗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一把将她甩到一边,攥着尸首继续摇:“出来!你给我出来!记忆是谁的,记忆是谁的!yue……”
积郁许久的伤势,顿时如同决堤的洪水。
她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呕着血。
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谁的,是谁的……”
秦牧野也懵了,飞快跑了过来:“乌鹭!断章取义,小心断章取义啊!”
“再断,又能断到哪里去呢?”
李星罗躺在地上,泪水哗哗地流淌而下。
她眼皮越来越重,恍惚间看到人生的经历化作光影一幕幕放映。
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沉进了深海。
只能隐约听到岸上的人呼唤。
“坚持住!坚持住!娘子,给他用蛊!”
“嗯!乌鹭姑娘,别放弃啊!”
李星罗很想笑。
我也不想放弃啊!
可是……我找不到理由啊!
恍惚间。
她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似在拼尽全力想把她拉到岸上。
可身体却越来越下坠。
然后。
她听到了蒲鸣竹恐慌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帝姬!帝姬!你不要死!”
她不想听到这个声音。
于是。
她挣脱了那双手。
意识归于黑暗。
“帝,帝姬?”
白玉玑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昏迷过去的李星罗。
原来……乌鹭就是帝姬?
秦牧野头都要炸了:“蒲嬷嬷,她没事吧……”
蒲鸣竹遍体鳞伤,脸上满是血泪:“世子!为我护法,求你!”
“好!”
秦牧野重重点头。
……
某处山洞中。
不知过了多久。
蒲鸣竹终于松了一口气,面色苍白,抖若筛糠,脸上却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就成了?”
秦牧野瞪大了眼睛,方才李星罗的伤势,已经与垂死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才多久,就稳定住了,而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他甚至都没有看懂蒲鸣竹用的什么手段。
“成了!”
蒲鸣竹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渍血渍,终于腾出时间问道:“世子,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牧野:“呃……”
正当他斟酌要不要说,以及怎么说的时候。
李星罗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声音无比虚弱:“使用秘法,透支太严重了而已。嬷嬷,你先出去一趟,白姑娘,请你也回避一下,我有些事情想与世子好好谈一谈。”
蒲鸣竹:“……”
白玉玑:“这……”
她心里有些毛毛的,李星罗该不会想要借着柔弱之态,求牧野抱抱吧?
虽然现在李星罗还是乌鹭的模样,面容平平无奇,最多只能算清秀。
但她知道李星罗原本的样貌有多好看。
好看到女人都会嫉妒的那种。
这种怀疑并非无中生有。
毕竟如果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她堂堂帝姬怎么可能屈尊以侍卫的身份留在秦牧野身边?
而且还多次打断自己夫妻密会。
昨天晚上还坐在牧野的腿上……
白玉玑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可以不相信李星罗,但应该相信秦牧野。
况且。
她瞄了一眼胡乱折叠一坨废铁的“空虚道长”。
刚才打得那么乱,监听用的蛊虫居然没被震死。
偷听一下。
应该没什么吧?
她笑了笑,轻轻握了握秦牧野的手:“牧野,别让她太激动。”
“嗯!”
秦牧野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笑容:“辛苦娘子。”
白玉玑摇了摇头,随后冲李星罗笑了笑,便与蒲鸣竹一起离开了山洞。
出了以后。
她回头望了一眼,发现秦牧野已经在洞口贴上了隔音符。
不过试着唤醒耳道里的蛊虫,还能够听到里面的声音。
她冲蒲鸣竹拱了拱手:“蒲嬷嬷,我伤势未愈,需打坐片刻,失陪!”
蒲鸣竹神色有些茫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请便!”
白玉玑暗松了一口气。
飞快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盘腿坐下,全神贯注地监听起来。
……
山洞里只剩下两个人。
李星罗挣扎着坐起身,神色中满满都是痛苦:“你还有什么打算?”
秦牧野眼底闪过一丝凶戾之色:“自然是把那对畜生母子抓回来杀了,我们被害成这样,还能把他们放了?”
“把他们放了吧。”
“什么!”
秦牧野愣住了,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放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星罗深吸了一口气:“我清楚我在说什么,我说……放了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李星罗,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你难道没有发现么,我们就是一把剑,持剑者想砍哪里就砍哪里,他只在乎有没有把目标斩断,却根本不在乎剑会不会卷刃,会不会断!”
“你……是不是记忆中看到什么?”
“是!”
李星罗毫不避讳地承认:“我不想当利刃了!”
秦牧野脑袋里有些乱:“我不知道你都看到了什么,但你要想清楚一点,利刃之所以有价值,就是因为它足够锋利,如果它不锋利了,就没有人愿意用它了!”
“我知道!我可以失去价值,我想活着!”
“你是帝姬!谁敢不让你活着?”
“所以,你还要杀那对母子对么?”
“当然!”
秦牧野情绪也激动了起来:“你知道的,冯塽因我而死,就在爆炸那一瞬,他还想着挡在我面前!若我这都能放弃,跟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李星罗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她看着秦牧野,语气很平静,却又带着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嘲弄:“秦牧野,你做这件事,究竟是为了给冯塽报仇,还是为了彻底把我带到不归路上?”
秦牧野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怒意:“我从来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主动坑害过人!你在怀疑什么?”
“没有么?”
李星罗压制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没有主动坑害过人,那你为什么用空虚道长的身份潜伏道我身边?我真的好天真,居然会认为天上会掉馅饼,这世上会忽然冒出一个炼器从政的奇才向我效忠。秦牧野!你曾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我父皇教你的吧?”
秦牧野:“???”
……
山洞外。
白玉玑蓦然睁大了眼睛:“!!!”
牧野他……
是空虚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