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施政纲要棒打鸳鸯
康大宝将手中舆图勾画好了过后,便马不停蹄地召集起来了门中骨干。不多时,除了已经闭关筹备筑基的叶正文外,其余人悉数到齐。
说起来重明宗这事情一件接一件,门下这些弟子也难有个喘息的时候,耽误了修行还只是其一,只要想想那些为宗门赴死的门人,康大掌门心头便泛起些惭愧来。
但手头这些嘱托却是一件比一件重要,康大宝自己纵是体恤门人,却也不得不做。
“我自己想了想,为今之计,还是需得先难后易,先将费司马所言的事情做好,届时山公他老人家交来的难题,便可不攻自破。
只是目前我们乏人可用,是以平、斤二县入品官员,我也无意尽都裁撤。着人传信于他们,要他们尽快来拜我,到最后是走是留、我们也可好商好量。”
裴奕起身点头赞同说道:“掌门师兄言得甚是,只要将那些贪官蠹役把柄抓紧了,不愁他们不尽心用命。”
“嗯,”康大宝倒也不怕那些人不服管教,费司马于他求来的“便宜行事”的名头,说得再直白些,便是“生杀予夺”。
也就是说只要不将事情闹得太难看、赋税不缺,往后这平、斤二县,州廷那边便就真无人来管。
“要想整合势力、要想令得凡人们安居乐业,以我看来,应该要这么做。”康大宝眼中流出锐光,缓缓将自己的谋划言了出来:
“简单说来,便是先要将‘厘清匪修’、‘编户齐民’这两条先做好。先把院子打扫干净,再将规矩定好,待两县中各家往后都习惯了,便会少生事端。到最后,还要做到把县内修士登记造名,宗门家族如臂挥指。”
众师弟听得心头一凛,袁晋犹疑半晌,方才言道:“师兄这主意是不错,但怕是需得耗费许多精力才做得成。
依师弟看来,这世面不靖,非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决之事。而今县中邪修、匪修多如牛毛,要知道沉疴难返,若是操之过急,说不得还要反受其乱。”
康大宝听过却是拧紧眉头,正色言道:
“我们没有那许多时间精力来做这些事情,这事情拖得越久,便越难办。你们几人筹备筑基之事也耽误不起,不好再拖了,做完这些事情,便不要再分散精力了。
重症需下猛药,我们先以雷霆之势做好清剿之事,再携大胜之威压服两县各家。到最后划分辖区、问责问罚,某不信这世道便扭转不过来了。”
从前在师兄弟中半点存在感的孙福这时候却是站了出来,盯着身侧的牛匡有些错愕的眼神,孙福恭声言道:
“师弟愚钝,斗胆进言。师弟虽是计县之人,但也听闻过云角州各县民匪一家的风气。依师弟看来,县中各家与各处的匪修、邪修关系错综复杂。
有些人家,现在是民、过去是匪;有些人家,现在是匪,将来是民。师兄要想在半年之内做成此事,恐是千难万难。不妨从长计议,以待时机。”
康大掌门头回听得孙福在这样的场景里头发言,颇为意外,意外之余,心头也生出来点儿喜意。
继而言道:“孙师弟所言不差,云角州这民匪一家、历来如此。但若想要分清楚,却也简单,”康大宝在此处顿了一下,沉声言道:
“听劝的是民,不听劝的是匪。前者要用、后者要剿!索性宁杀错、莫放过就是了!若有骂名,若有罪罚,我担便好!”
杀气腾腾的康大掌门在这寻常时候可不多见,堂内的几个师弟不禁多打量了两眼。
“定好日子,传檄诸家。叫他们纳丁纳粮、齐聚县衙、不得拖沓。哪家要是敢晚半个时辰,便拿他全家老小祭旗。姓康的说话算话,说杀全家便杀全家,让他们不信的大可试试!”
“诺!”众师弟尽都听出来康大宝的决绝之意,虽稍有意外,但却还是当即应命,未再多言。
毕竟这重明宗,可真无有一件事情,是他康大掌门想做却做不成的。
康大宝这头才与众师弟们将事情安排清楚,等候许久的秦苏弗便来请辞了。
此时后者面上的苦笑还未散去,见了康大掌门只是拱手抱拳言道:“当真不出老弟所料,不止没能劝得黑履前辈回心转意,还狠狠挨了一通训斥。”
“老哥莫要在意,师叔骂你才是爱你,这可是极亲近的后辈才有的待遇。”康大宝听后先是出言劝慰,暗地却觉心情大好。
眼见得自小在诸位长辈面前从未挨过骂的秦苏弗面上还挂着沮丧,康大掌门心头竟是极不厚道地生出来一丝快意。
“你这好世兄也有今天,该!”
秦苏弗听了劝慰却只是摇了摇头,他到底是同辈之中极为出色的人物,当着世兄弟的面,脸上的颓丧之色自不可能持续太久,转而正色言道:“黑履前辈我劝不得,但不晓得老弟听不听我的?”
康大宝闻得此言,心情只瞬间便又沉重许多。想了过后,直视着秦苏弗的目光,摇头回道:“老哥,以我看来,岳家也未必值得信重。”
“是了,但而今却也无法。愚兄我叶品低劣,远比不得老弟你。若不寻一大家投挂,挣不得资粮,怕是假丹都难成,更莫说要去结正品金丹了。既然岳家愿给我信重、京畿元从那边不愿意给,那便就无法了。”
秦苏弗对于康大宝的答复并无意外,毕竟费家歙山堂可是下足了本钱的。
只见他将一双丹凤眼微微一眯,怅然叹道:“那自此过后,你信你那岳家,我靠我这岳家。到头来,你我兄弟,总不至于反目成仇吧?”
康大宝急忙摇头,继而言道:“老哥所言太过了,土客双方只有政见分歧,互相之间又非仇人,何来反目成仇一说。”
秦苏弗倏然一笑:“老弟说的有理,山公跟前还差人伺候,愚兄我久留不得,还有一件事情,需与老弟再商量一下。”
康大掌门面上生出些疑色出来,只听得秦苏弗面如冠玉的脸上生出一丝迟疑之色:“先前我见到晚樱了。”
前者眉头紧皱,未有说话。
————重明宗掌门小院
秦苏弗走后,是夜霍樱亲自下厨,康大宝于自家小院处设宴。桌案当中摆着一碟榆钱馅儿饺子,旁边置了几个精致小菜。
康大宝独坐在何晚樱与他那风莞对侧,良久未言。
“师兄,今日秦世兄找你了是吧?我们.我们”何晚樱率先开口,强作笑容,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却是也未能说出话来。
少女时候的何晚樱,可不是这副模样,她可是半点都不怕眼前的胖师兄。
盖因后者是个面团性子,从无有半点师兄架子。对自己这个掌门独女,更是百般宠爱,简直称得上是千依百顺。
但现在却是另一副光景了,一来此时她带着祸端回来,心头有愧;二来随着康大宝这掌门做得久了,身上多少有了点身居高位的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质。
康大宝冷眼看着强挤出笑脸来的何晚樱,面色生硬未变,心头却是一软,轻声念道:“和离吧。”
夜风微冷,敌不得康大掌门语气冰寒。
康大宝这轻飘飘的三个字一出口,便砸得对面那两口子身子一颤。
风莞面色痛苦看向妻子那侧,见何晚樱神色坚定,俊脸上露出浓郁的愧疚之色,只听他开口道:“晚樱,我不好再拖累你了。”
“不,莞郎,师兄是在吓我们的!”何晚樱听得忙伸手紧紧挽住丈夫的臂膀。
“谁在吓你,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不晓得厉害?!荆南袁家我们惹得起吗?我提着满门上下的脑袋护着他护了这般久,还不够么!”康大宝一声厉喝,吓得何晚樱抖如筛糠。
“袁家都还未寻到我们,师兄便就要将莞郎交出去么?当真是好没道理!”何晚樱那股子泼辣劲上来了,将自家丈夫紧紧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