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南応也晓得这是自己眼光太高,京畿道中尚有多少名门望族的子弟,也难得到一假丹前程;衮石禄若不是起于行伍,有幸受伯爷青睐,仅凭他那低贱的家品,自难有今天这番成就。成一假丹,享寿三百载,也足够在那些筑基真修面前称孤道祖了。
二人虽有些观念合不到一处,但到底也是合作数十年的老人了,情同手足有些过了,言一声交情匪浅却是能担得上的。
是以二人这分歧虽然不消,却也不至于因此分道扬镳。加之费疏荷昨日来信中的内容,也使得二位司马稍有紧张的关系又缓和了许多。
二人独处之时,衮假司马总是处于弱势的一方。这一点,便是衮假司马成就假丹过后,也未发生半点改变。
于是只听他面带感激之色,率先言道:
“贤侄女之前来信说,瑶儿前些日子行事不周,路中被匪修所劫。幸赖得重明宗蒋青仗义出手,才将瑶儿救回了青菡院安置。不瞒道兄说,闻得此讯,当真是将愚弟惊出了一身冷汗。
近来伯爷未有闭关,正在理事,司马府中不好离人,还请道兄转告贤侄女,日后愚弟定要携礼登门,以馈大恩。”
费南応起初闻得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后怕,衮玉瑶可是给当今慈圣都调过香的典执女官,若真在去寻费疏荷的路上出个什么事情,那的确会产生不小的麻烦。
不过好在只是一场虚惊,费司马自早已调节好了心情。现在听得衮石禄所言,他也只轻笑一声:
“这话说得着实见外了些,什么恩不恩的,安山衮家与歙山堂本就是一家人,疏荷是你的侄女,瑶儿同样是某掌中的明珠,何须称谢。”
费司马这话虽说得有些做作,但也不是毫无半点真情夹杂其中。这使得衮石禄心中一暖,骤然生起了些投桃报李之念:
“伯爷着我也练一支道兵。我便从颍州乡党中间拣选了些合用的,凑足了二百人马,各个都是练气七层以上修士。现已草草练了些日子,也勉强算得稍有雏形。
重明宗大战在即,我也属意把这支人马派去,也好用那群败犬试试兵锋。”
费南応听后稍有意动,想了想还是摇头言道:“长宁宗不过是芥藓之疾,有了黑履道人出手,新云盟应付得过来。而今伯爷正待静等结丹机缘,每日于案牍之间勤耕不辍,我等当为伯爷分忧才对。”
“道兄说得是哩,”衮假司马若有所思,想起近来州廷中风传的消息:“愚弟听闻近些日子州刺史朱彤正在着手归正定州弘益门下附庸之事,据传已颇有成效了,不晓得真假。”
费南応颔首言道:“应是不假,现在弘益门金丹不出,门下弟子还尽都被州廷登名造册,若有战事,随时取用。
都这般光景了,他家在定州哪还有什么大的威名可言?
朱彤是个能干事的,若是这样的境况持续得久些,这说不得定州的形势也会渐渐向云角州看齐。比起这里,定州却是要富庶许多了,这事情若是做成了,那还是真是件大好事。”
费司马赞了一通,继而言道:
“大事不单止这一件,据传朱彤还在携伯爷虎威,忙活着调停隔壁叶州杨家嫡庶之争的事情。听说杨家小宗的当家金丹对于朱彤提出的、去定州抢弘益门基业的建议颇为意动。
自大卫仙朝乾丰三百五十年算起,叶州杨家这场兄弟阋墙的大戏都已持续了近一百年,小半个叶州都算被他们打烂了。
更莫说,这期间,便连杨家的几位金丹上修都有受伤。
加之近百年间州中人丁不止未有新增,还锐减不下两成,这已堪称生灵涂炭了,可双方却还是互相奈何不得,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不说,双方的实力也折损了许多。
是以这般境况下,他们也确实厌烦了。杨家小宗若真愿意投过来,那么咱们云角州廷便是有了金丹势力可用了。”
这类事情,往往是从无到有最难。如果有了第一家金丹势力来投、那也便会有第二家、第三家
衮石禄自是晓得这个道理的,心中振奋之余,还有些为之担忧:“司马所言这自是好事,只是这动作着实太大了些,怕是摘星楼那边.”
费南応听得衮石禄的忧虑,做出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出来:“不消我们操心的,朱彤自生了一副玲珑心,能帮得伯爷料理好这些事情。”
费南応此言刚落,衮石禄面上神色不变,应了声是。
实则其刚才好起来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下去,心中念道:“果然勿论再怎么忠心,也抵不得家世的加成。”
费南応见衮石禄眼神飘忽,目的达到,嘴角轻扬,又岔开话题言道:“对了,听闻那典军秦苏弗近来风头颇盛,岳家还有与其结亲的意思?”
衮石禄点头应道:
“确有此事。那位尹山公能在云角州闯下来这般大的名望,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自是不差的。秦苏弗筑基过后,伯爷曾拨冗亲见过他,言他只是差了些运道,叶品才未登冰叶。
勉励了他几句,称他只要肯用心修行,这前途当不会止于假丹之境。岳檩遣人拉拢示好,却也正常。”
费南応用手指轻扣了几下矮几,轻声念道:“某与他打过交道,的确能算个人才。如果只是这样,那区区一个筑基不值钱。
可他投效得早,在州廷中占的位置不低,也握着兵权,却是不好被岳家招揽过去。某记得,朱刺史好像有一庶女,正待字闺中?”
衮石禄眉头蹙起,直言道:“岳家嫁嫡女,怕是勾不得人家投过来。”费南応听了也是点头,韩城岳家自有了一嫡女在南安伯府受宠的关系,其家在云角州内便更加威名昭著了。
秦苏弗本就是云角土著,天然就与岳家亲近,要他转投自己这方的京畿外来派,怕是很有难度。
衮司马突地想了起来:“不过,倒是有个别的办法。秦苏弗与康大宝有多年交情,或可让后者传信劝一劝。”
“是呀,”费司马也想了起来,那秦苏弗似也在蒋青筑基时候同去贺过。
“兜兜转转,竟又跟康大宝那小子扯上了,”费司马说起来也觉好笑,黑履道人、蒋青、秦苏弗,小小一个平戎县中居然藏了这么些被他看得上的人物,偏偏还都跟康大宝这一个人关系匪浅。
“那我再与他去封信,让他劝一劝,大不了此后他再来家里打秋风的时候,不赶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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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