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施恩而回
“拜见伯爷!”正因了一场大胜稍有点志得意满的众修见了道人,立即收了身上才刚冒了点苗头的骄奢之气,整衣敛容,一齐拜道。
筑基与筑基是不一样的,一如刚才那两名林家出身的长宁宗筑基,身上本事便算不得厉害。纵算认真战一场,一对一的情况下,大家底牌尽出,也怕是连康大宝这初晋筑基的同侪都斗不过。
是以他们在陡然陷进了新云盟一方五名同阶的围攻中,才连还手之力都无,直愣愣被人取了性命,可惜了这百年修行。
到现在康大掌门也不知他家主事之人,留这两个稀松的下来是做何想?
又如此时新云盟的五位筑基,见了眼前的匡琉亭,明明双方同为筑基,却要老老实实地大礼拜见。
匡琉亭这声“好”言过之后,却是不再看向刚刚返程的康大宝等人了,而是转向铁指挥告诫一声:“以后都老实些,稍有点分寸。你们呀,莫要闹得不成样子。”
匡琉亭这通话声音极轻,但铁指挥闻言后,却是不敢马虎,面色一整,当即俛首接令。
匡琉亭对这手底下所谓这土客之争可清楚得很,两方斗到而今这样泾渭分明的程度,其中未尝没有这位南安伯如此放纵的缘故。
但结党营私、朋党相为,本就是国朝特色,匡琉亭也不好多管。
只要双方能维持在斗而不破的局面上,不与他整顿山南道的目标拖后腿,那便由他们便是。
待金丹一成,大事可期!又何须在云角州廷这浅得不能再浅的池子里头,费什么心力。
毕竟以匡琉亭所想,双方现在抢食吃,无非是肉不够多罢了。
待将盘子做大了,把肉盛满,令得他们满嘴淌油、把腮帮子填满了都吃不完,哪还会生出什么内斗的心思。
“康县令,做得不错呐!”匡琉亭教训完铁流云过后,看向康大宝的目中露出一丝罕见的满意之色。
南安伯的随身近侍若是在此看见了此幕,定会惊奇。
盖因在这位天潢贵胄的眼中,整个云角州都实难找出令其高看一眼的人物。
匡琉亭虽认不出康大掌门这掩藏的玉叶筑基,但也看得清楚后者未有服过州廷赏下的那枚筑基丹,便已靠着自身筑基成功。
便算在名门望族之中,对于那些敢于独自冲关筑基的子弟,也照样是能被家中长辈高看一眼的。
而且康大宝居然能成就冰叶,这便有些更不得了了。
要知道,道基好成、叶品难升。
京畿一带那些家品在豪家以上的大族,其实都有稳定的筑基丹供应渠道,能为他们族中的嫡脉弟子大大提升筑基的概率。
但即使是这样,各家中若想要出来一位冰叶道基,却也是件不算容易的事情。
这虽比不得紫、金二品来的稀奇,但在山南道中好些青黄不接的金丹宗门里头,三四个甲子也未必能出一个。
每每到这时候,当家的金丹上修若是尽心些,便会尽量压缩自己的修行时间,培育后人了。毕竟若耽搁得再久,说不得他们这金丹门第,便有衰败的可能了。
连他们这些大势力出来一位冰叶都不容易,更莫说,康大宝这背着个掌门名头,其实与散修并无太多区别的无根浮萍了。
从前匡琉亭之所以对康大宝这么个小人物有那么几分印象,一是因了费疏荷之事;二是欲要招揽黑履道人为之所用。
对于康大宝这个人,南安伯其实并无半分看重之意。
但此时匡琉亭见得被自己无心插柳简拔出来的马骨,居然能有如此成就,自然生出几分心喜来。
“哈,费南応可莫要再觉得他家是吃了大亏了。现在一看,最多小亏、小小亏。”匡琉亭心头这么想着,康大掌门那头却已听了匡琉亭的话后,提着脑袋拱手谢道:“不敢当伯爷夸奖。”
“哈哈。”匡琉亭只淡笑不言,似是并未理会康大宝这个老实人表现出的小心机。
铁流云也在旁皱眉,心道:“这康大宝好不晓事,哪有这般邀功的?伯爷是何等人物,怎么会瞧得上一个小小筑不对,”
铁流云再扭头看去,康大掌门那憨态可掬的表情假的可怜,浑不似他平日里头的演技那般出众。
铁指挥看得若有所思,目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居然感觉从中学到了点儿什么:“这小子是故意的!”
“新云盟中各家历来做得不错,从前几次讨逆征伐,都是尽心用命,我都看在眼里头。此次子枫谷沈白月又殁于宵小之手,诸家也能齐心协力,剿灭元凶,不错、不错。”
匡琉亭一句话里头给新云盟各家赏了三个“不错”,连带铁指挥一起,大家面上都有喜色,才死了自家掌门的审行身处其中,笑得最开心。
“铁流云都与我言了,这所谓长宁宗不过是一群败犬集结谋逆,我不信他们能翻出什么浪来。都好好做吧,自有前途。
不过我看新云盟的人手怕是还差了些,这样吧,日前铁角山巧工堡虽已反正,却是不好不做惩处。既如此,就着令他家年内迁徙一半门人至平戎县去,听从平戎县令差遣,共抗逆贼。”
余下几家听得一惊,巧工堡虽然筑基真修不多,但也可算是跟书剑门相差不多的筑基大派。其门中的机傀炼造手艺在山南道都有点名气,甚至常有外州修士前来购买。
就这么拆分一半到了平戎县,还指名道姓地供平戎县尊差遣,那这不是又给根正苗红的重明宗提供了一批上好的打手么?
啧,康大宝这厮,当真是好命那。
匡琉亭不理会他们是作何想,与铁流云说到此处,目光便又挪回到了康大宝身上,轻声念道:“康掌门做得不错,某都看着的,好生做就是。异日嫡子落生,记得请本伯,本伯还要来贺。”
向来不喜欢暴露在世人面前的康大宝又一次遭了众人的艳羡凝视。
但他作为当事人听得匡琉亭这话,心头却未窜出什么喜意来,反倒觉得沉甸甸的,似被压得透不过气。
——旬日后,丹潼崖—蒯家
昨夜骤雨,水汽清新。
暖阳将院内树梢上头的数只燕雀照得很是舒服,随着羽翼上头的水露渐渐被阳光带走,它们欣喜得叽叽喳喳落到了草丛上头。
夜雨虽然让这些小家伙们狼狈了一晚上,但却将黄土浇得松软泥泞,用这些土中更好捕捉的肥虫子来给燕雀们做了弥补。
但小家伙们未能饱餐多久,有几个清丽的丫鬟款款走来,拿着织网将它们赶得远远的,免得惊扰了贵客休憩。
直到一阵清风刮过窗棂,床边的翠玉风铃叮铃铃的轻响一阵,康大掌门才神清气爽的从蒯家了“大价钱”添置的火灵木大床上头爬起来。
这已是康大宝在蒯家暂住的第五日了,之前在书剑门堂内与新云盟内一众同道勾心斗角着实是个累人的事情。
更别提还有匡琉亭与铁流云这两位大佛在侧呢,康大掌门脑子里头那根弦着实崩得太紧了。
还是来蒯家这样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小族姻亲家里,受人伺候、吃吃喝喝来得痛快。
唯一令得康大宝有些感到可惜的是,从前被蒯恩精心调教,用来招待他的那对双生佳人,已经被其用作招揽唐固县散修入赘的香饵了。
不过他此次来唐固县倒也不是为此来的,他是来验看灵石矿脉的账目明细的。因了沈白月一死,唐固县灵石矿脉的定额便如叶真所言定下了,没有什么再改的必要。
黑履道人、重明宗、书剑门三方涨了定额、禾木道保住了能够聘请筑基客卿的份额、翡月单家拿回了十几家,之前被书剑门与子枫谷吞走的练气小族治权、子枫谷也终于死了掌门.
总而言之,可称皆大欢喜。
又因了铁流云与匡琉亭的接连莅临,新云盟的凝聚力较之从前也好上了不少。各家才刚因了灵石矿脉产量不足而跌下去的士气,也涨了起来些,毕竟大家又有个奔头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