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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流滚滚的大街上,一个看着去极为瘦小,头发干枯花白的老妇抱着一个有些劣质的骨灰罐,满脸恍惚,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着,嘴里念叨着:“甜甜,跟妈妈走,咱们不回那个家了,啊,咱们不要你那个狠心的爸,就咱们两个人,妈妈养你一辈子,不叫你再受一点苦!”
老妇对周围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充耳不闻,也没看到红灯,直接就走上了斑马线,然后,一辆装满了货物的大货车避让不及,老妇的身体被高高抛起,她的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骨灰罐,最终被抛飞到了马路中间,再无半点动静。
肖芳从黑暗中醒来,惊叫一声:“甜甜!”
床边上,一个穿着一身明显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还带着几个补丁小褂的小女孩凑了过来:“妈妈,甜甜在这里!”
肖芳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个扎着羊角小辫,头发有些稀疏发黄的两三岁大的瘦小的丫头,慢慢回过神来,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看着有些紧张害怕地看着自己的丫头,顿时有些崩溃,一把搂住孩子,大哭起来:“太好了,甜甜你还在,甜甜,妈妈再也不让你离开妈妈了!”
甜甜还小,有些懵懂地坐在肖芳怀里,伸出有些脏兮兮的小手,给肖芳擦眼泪:“妈妈不哭不哭,甜甜饿了!”
肖芳顾不得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个有些黑暗潮湿的小房间,墙壁上糊着发黄的报纸,门框旁边还挂着那种老式的黄历,这会儿已经撕掉了大半,天花板上垂下来一根电线,上面吊着一只昏黄的灯泡,这会儿还是白天,灯没有开,狭窄的窗户中透出昏暗的光。
没有钟表,也看不到太阳,肖芳也搞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她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感到腰间一阵疼痛,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又倒回了床上。
她不想让甜甜担心,强忍着爬了起来,这回算是清楚了,这里是自家住了十几年的家具厂员工宿舍,一直到家具厂破产,刘新红下岗才搬离。看看日历上那黑色的1989年8月17日,她心里一阵恍惚,自己这是回了二十四年前吗?之前的事情,是不是只是一场噩梦,甜甜没有因为给她那个混账堂哥换了一只肾,还要去工厂里面没日没夜上班导致肾衰竭,猝死在下班的路上,甜甜还在,还是个三岁的孩子。
但是扶了扶自己的腰,肖芳又不确定了,她对这段记忆很清楚,她记得,那一天,她的丈夫刘新红将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准备给甜甜上幼儿园,买新衣服和新书包的钱翻走了,拿去给他大哥刘东红盖房,她跟刘新红争执,却被刘新红连踹了几脚,还有一脚踢在后腰上,腰上青了一大片,足足半个多月才好,因为没钱去找大夫看,后来逢到阴天下雨,就腰酸背痛。
她正恍惚的时候,甜甜就拉了拉她的手:“妈妈,甜甜饿了!”
肖芳回过神来,不管是真是假,甜甜是真的在自己面前,她发过誓,再不让甜甜受委屈,因此,连忙牵着甜甜的手:“好,妈妈给甜甜做蒸鸡蛋好不好?”
甜甜眼睛一亮:“真的吗?”
肖芳一阵心酸,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嗯,是真的,甜甜等一等,妈妈这就去!”
这边是宿舍,所谓的厨房就是门口搭的一个棚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摆着蜂窝煤还有一些引火的木片刨花之类的,还有一个煤球炉,做饭就在煤球炉上做。
煤球炉早就熄掉了,上面坐着一个已经冷掉的水壶。肖芳想起来,刘新红将她踹倒之后,就带着钱走了,一直到第三天才回来,回来之后,又带来了一个噩耗,他从财务那里又另外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给他大哥带回去了,自己不得不顶着家里哥哥嫂子的冷言冷语,从甜甜她姥姥那里借了二十块钱,艰难地将日子支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