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平心一紧,点头应声:“平知晓。”
他这时候完全想不到自己的疑惑晚上就能得到解答。
冬天天黑得早,等给“小胖球”蔡琬解完惑,天色已经暗了许多。
种平在蔡邕家蹭了晚饭,一路走一路寻思要不要去找戏志才,问问他对张喜这事的想法。
但是快走到戏志才家门口时,种平又硬生生拐了弯。
他总觉得这事情背后不太简单,以防万一,还是自己先寻思寻思,总不能“遇事不决戏志才”吧?
原地踯躅一会儿,种平慢悠悠往家里晃。
这次路上没遇到什么熟人,到了家里一看,老爹也不在,估计是去找荀攸下棋去了。
种平顺理成章占据了家里最高等级的书房,盘腿坐着,开始冥思苦想。
张喜……
没记错的话,是董承一派的人,如果这件事背后是董承……
那不就等于是刘协想要有动作?
刘协。
我?
种平还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对于刘协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存在。
刘协想要从我身上获得什么东西……
时间不对啊!
要是曹操没回兖州还有可能,现在在曹操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刘协不是傻子。
难道说,其实张喜是在故意吸引人的注意力,搞障眼法?有这个必要吗?
种平无意识用手指在桌案上划动。
要说刘协想要什么,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
但问题在于,许都哪里来的军队给刘协掌握?
……我*
种平没忍住爆出个粗口。
总不能是把念头打到张燕头上了吧?!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历史上张燕还真是被诏安的……
“少府,你咋了?”
房间里响起一个憨厚关切的声音。
种平再度爆粗口,直接弹射起步。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房间里竟然还有别人。
“你是……王三。”
种平按了按心口,努力安抚着自己胡蹦乱跳地小心脏。
几乎是心念电转,他看了看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音问:“张燕让你来的?”
“不愧是少府!”
王三认真赞叹,完全没有疑惑为什么种平能猜出张燕。
“张校尉和俺说,要俺告诉少府,背后是姓董的主意,他憋着坏咧,这王八羔子要对少府下黑手……不过少府不用担心,张校尉说了,姓董的敢对少府动手,他第一个……反水背刺?总之不会让少府伤一根毫毛!”
王三也压低声音,他提起董承时神色愤愤,还在惦记当初修城墙的事。
在他心里,董承要对种平动手,那绝对就是他们所有长安老兵的头号敌人,管他国舅不国舅,干就完了。
种平心说怎么又是我?
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吧?我是欠你命了吗,要被翻来覆去地折腾?
泥人还他娘的有三分火呢!
种平一想到这后面可能还有刘协的意思在,心里更是隔应得不行。
与刘协初见时,虽说是刘协对种平有滤镜,难道种平对刘协就没有吗?
那也是他几次三番去救的小孩,也是会握着他的手,愿意给予他信任,说“望卿莫负”的人啊!
种平总把种辑的立场挂在嘴上,说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但事实上,如果真铁了心去不去做事,纵然脖子上架着刀又如何?
他只是心软而已。
但现在他觉得心累。
在这个时代待得越久,他越觉得无力与疲累。
种平曾经听说,历史的每一粒尘埃落在人肩上,便是一座大山。
他穿过数千年的岁月,历史的字句浓缩在他一人的剪影中,这些尘灰纷扬而下,就在无声无息中将他压进土里了。
这破地方谁爱待谁待吧!
种平对自己说。
你算是什么呢?一个愚蠢普通的穿越者,什么汉室,什么天下,同你有什么关系?
你只是一个历史的过客,闯入时光间隙的行人。
百年千年后,什么人不是一捧黄土,书页间的几行字文?
做个旁观者又有什么不好?
他想现在还不算晚,自己大可以辞官,绑着种辑回老家,终究人生不过几十年,眨眼间不也就过去了?
种平站起来。
王三巴巴就凑过来:“少府可是饿了?”
他说话总是带着浓重的口音,但面对种平时,他会努力咬清每个字的发音,这样说起话其实有些缓慢和滑稽。
种平突然就觉得很暴躁,他很想生气地推开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再用些恶毒的话语去刺伤他。
他想起第一次领兵守长安时,王三说他洛阳人。
于是种平在心底恶狠狠地说。你不是知道很久不曾见到你在洛阳的爹吗?难道那时候你真不清楚你爹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但是他一对上王三的眼睛,这话就卡在喉咙里,再也出不了口。
许多人……
方猛、赵伍,李黑……
他记下的许多名字出现他脑海里。
种平往对面望,他们就站在那里。
他低头,更多的手就扯着他的腿脚。
种平闭眼,他周边只有字。
他睁眼,触目所及就是密密麻麻的人。
他颓然地坐下,叹了口气。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看不听。
“饿了。”
种平伸手。
王三“嘿嘿”笑着,贼眉鼠眼地左右看看,从怀里掏出珍藏的饼递过去。
“这次是软的。”
他还记得从长安往兖州逃的时候,粮食优先供给皇帝和那些大官儿,少府和一堆黄巾啊降军啊乱七八糟的军队混在一起,每天和他们一起啃硬饼,差点把牙给啃没的糗事。
那之后他就记得偷偷在怀里藏个软饼子了。
万一有人欺负咱们少府怎么办?天大地大,吃饭第一大,哪一天少府要是饿了,他总得能让少府吃上一块软的饼啊!
种平咬了一口。
嘶……
牙龈……牙龈好痛……
他眼中含着泪水:“我真是谢谢你啊王三!”
王三憨厚一笑:“其实俺还有一张……”
“别!已经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