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回来了,怎么越大越冒失?不知是像谁。”
种辑力图在种平面前暴露自己刚刚正在挂念他这一事实,嗔怪几句,板着脸教训:“不是去信要你多加衣?怎么瘦了这样多?”
种平蔫头耷脑,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好像能把鞋看出朵。
“八风发邪,以为经风,触五藏,邪气发病,不由我心嘛。”
他小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种辑把袖子一卷,手上握着的竹简直接点在种平胸前,怒极反笑:“难道肾在此处?我只听闻‘北风生于冬,病在肾,俞在腰股’却不知我儿的肺与肾竟是倒着长的。”
种平无言以对。
“父亲……我好不容易回家,你总不至于要这样训我一日吧?”
种平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图县那一堆破事太费精力,他就囫囵睡了一日,又马不停蹄跟着大军往回赶,还不是挂念自家老爹?
“父亲,这几日您在朝堂之上……”
种辑无语凝噎。
种平了然。
父子俩你望望我,我望望伱,一时谁都没底气开口。
气氛就这样沉寂下来,直到吴质扫净院中的积雪,方才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咳,伯喈昨日还同我念着你,说你临行前一个劲儿跟逗蔡琬那小姑娘说青州的鱼如何美味,弄得伯喈焦头烂额……现下既然回来了,不如去你老师府上拜会?”
种辑促狭一笑,果不其然见到种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鱼……北海太守确实曾赠我一尾腌过的鲤鱼,但后面去……”
种平赶紧收声,他觉得还是不要让种辑知道自己跟太史慈抛弃曹洪去了徐州这件事比较好。
“……赶路的时候,不慎丢失了。早知如此,当时便不该随意玩笑。”
种平有些懊恼。
他去北海前,蔡邕正准备将过去写的诗文整理成书,当时蔡琰孀居在家,便负责给蔡邕打下手,偶尔蔡琬也会帮忙。
种平同蔡邕告别时,正巧看见案上竹简之上是“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几烹鲤鱼,中有尺素书”这几句,出门时看见小姑娘变变扭扭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想要青州的鱼还不简单?去找你荀叔父去。”
种辑稳稳当当翻起书简,非常笃定荀攸那里有种平要的鱼。
不是吹牛,种辑觉得自己可能比荀攸还要了解他家里都有什么。
种平有些狐疑。
他可没听说过荀攸爱吃鱼,但是转念一想,曹操爱吃啊!
那说不准荀攸府里还真有鱼,再不济志才那儿肯定有。
种平想到戏志才,不由得一笑,他赶回来时还担忧这会不会是自己同戏志才见的最后一面——毕竟戏志才历史上确实是病故。
结果这家伙精神得一批。
他在城门撞见戏志才时,自己反而比对方看起来更命不久矣。
关键是戏志才见自己第一面竟然是从怀里掏出令他熟悉又陌生的布,帛迫不及待要跟他分享……
种平很怀疑自己在对方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虽然最后戏志才解释说是因为收到一个好友的来信,信中说要来兖州找他喝酒才兴奋过头,但是种平已经完全没办法再用正常的目光去看待他了……
种平心说自家老爹总算靠谱一回,蹲在炭火边上把衣摆烤了烤,抖干净尘土,才道:“那我走了啊。”
他总觉得当面告别有些不自在,因此只是短促了说了一声,话还没落地,人已经走出去了。
种平越长大,同种辑相处得便越随意,以至于现在想要正式起来,自己首先便觉得无措。
种辑放下了手中的书,隔着窗子望他的背影,他心头短暂的升起些儿大不由爹的惆怅,随即也因为这样太过于细腻的感情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上次跟种平真情剖白,还是打算刺杀董卓,以为自己九死无生的时候。
“伯喈应当能领会我的心意……”
种辑嘀嘀咕咕:“我倒要看看这张喜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