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解散”二字,周培的脸上浮现出片刻的伤感,随即又释然,像是早知道有这一天。
“实话就是,没有理由。”周培说道:“这些人不走是因为反正也没有别的球队要,熬两年退役了,多拿一份工资虽然辛苦些,钱也不算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与其做别的兼职,踢踢业余球算很好了。反正就是输比赛嘛,输多了也就习惯了。”
安璃沉默片刻。
“你们就没有想过,我祖父不会一直这样养着你们?”
她的愤怒被周培的摆烂化去了些许,也是奇怪,明明应该更生气的,可是周培的“实话”中掺杂着一些英雄迟暮的叹惋,让她燃不起火气。她总觉得,祖父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相信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安小姐,我们也辉煌过。”周培说,“我们队伍刚建立的时候,大多数都是鹿工家属院的孩子,没身份没背景,都是普通人,能有当专业球员的机会,我们不知道多高兴。我们还踢过乙级赛事,要不是遇到黑哨,差一点就进入甲级联赛了。”
“黑哨?”安璃注意到关键点,“是什么时候,祖父知道吗?”
“哪能不知道啊。”周培笑笑,笑意却没达到眼底,“安老那时候可不是什么投资人,是我们正经的老板,还是助理教练,他因为这个事差点和人动手,还被罚上了看台。我们那时候也年轻,气盛,在场上和对面打了起来,后来被处分,全队停赛,也因此降级了。”
周培啐了一口:“两个队打架,对面就只是口头处罚,我们却被禁了三场。真不公平!”
安璃没有发表看法,这事不能只听一家之言,还得再核实。
她问:“就算你们辉煌过,但一蹶不振也是事实,往后打算怎么办?”
周培苦笑:“还能怎么办,没钱,没人,没状态,lgy早就名存实亡了。安小姐你刚才让我说一个理由,我说不出来,我只能告诉你。十年了,我没有提过解散,安老没有提过解散,这些老队员们也没有提过。”
“因为大家都没提,我就按时上班,安老按时发基础工资,老队员按时训练;你问我要一个理由,我给不出来,非要说大概就是,谁也不想走,也走不出去。”
忘不掉过去,又拾不起现在,看不到未来,所有人自愿困在这么一个飘渺的“梦”里。好像有梦想,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这算不算一个“理由”?
离开体育场,安璃陷入沉思。
艾米忍不住问道:“安总,这摆明了赖着吃空饷啊,这也太奇怪了,老太爷怎可能这样被糊弄十年。”
安老太爷年轻时候可不是什么善茬,自己的球队被吹“黑哨”这种事如果是真的,就凭老安在鹿城的人脉和能量,就算最后降级,也应该闹得满城风雨,咬掉对方一口肉来。这事里里外外透着蹊跷。
安璃叹了口气:“去查一查,祖父接手这支球队的时间,鹿城发生过什么事,球坛发生过什么,公司出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