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应,好像太用力了……“聂的错,公子罚聂”
“没事哒,没事哒。”少年擦眼泪:“盖先生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太娇弱了。”
盖聂:“……”
有那么一瞬间,剑圣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赵将乐乘默默看着,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有些人就活该门客多,活该有门客愿意为之赴死。
要是让他这么低声下气得和一个贱民说话,他宁死,他可是贵族!
“咳咳。”他轻咳两声,吸引秦公子注意:“将军这就折返吧,不要再往前走了。”
少年眼泪还没擦干净呢,丹凤眼睁老大,懵然道:
“为甚?”
“前面太危险了,刀剑无眼。”
“我是为了世间的道义代赵国出使燕国,老天会保佑我安然无恙。若是我就这么死在这里,那也只能说是德行还不够。”
乐乘凝视着少年双眸,像是要看到少年内心最深处。
他得到的王命是:
【秦公子到达燕赵边境时,伪装燕人袭杀之,你援军救之。】
【此子惧之,送返邯郸。】
邯郸那边已经准备好大肆宣传“秦国公子成蟜代赵出燕,却遭到燕国刺杀,险些身亡”。
这里面重心有两点。
一、秦国公子成蟜代赵使燕,证明秦国跟赵国站在了一起。
二、燕国刺杀秦公子,不把秦国放在眼里。
一个答应赵国出使燕国的七岁少年,能看得懂这其中的门道吗?
不能。
等这个孩童回秦国那么添油加醋的一说,天下霸主秦国就算不遣兵攻燕,也会对赵国有所援助。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这个在赵国朝堂上,面对毛遂刺杀而显得惊惧不已的孩童,现在好像不怕死了,不想回去……
“杀!”
“燕人张翼德在此!秦狗受死!”
“小儿何在!纳命来!”
忽有骚乱起,顷刻便平息。
乐乘装作愤怒不知情的模样,带着嬴成蟜、盖聂、白无瑕原路回返。
地上多了八具尸体。
个个身材高大,套着兽皮,脸上有着常年挨冻而下不去的红晕,典型的燕人风貌。
乐乘勃然色变,焦急劝道:
“将军!公子!事态紧急!你必须要回去了!
“看这架势,燕王必然下达了杀死你的命令。
“你过了易水河,还没见到燕王,就会被杀死啊!那不是白白送掉性命吗?”
少年脸泛正气,虽然年少,但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极其骇人。
“死!
“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
“我为了心中的道义而死,为了赵国存亡而死,这就是重于泰山!
“我愿意!”
剑圣重重点头,自己跟对人了!
“我不愿意!”乐乘气急喊道:“公子是我赵国相邦、将军,公子怎么能死在这里呢?公子是赵国栋梁,死在这里就是轻于鸿毛啊!”
秦公子抓着乐乘的手,一脸神圣。
“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
“但他就是死了!”乐乘抢话:“死了就是死了!”
年轻赵将就不明白,一个才七岁大的小屁孩,哪来那么多词,还一套一套的。
少年摇摇头。
“不,但他活在人们心中。”
新晋成为赵国栋梁的嬴成蟜整理衣衫,在凛冽寒风中昂首向天,举着两个小拳头慷慨激昂。
“我自提腿向燕行,去留肝胆两昆仑!
“讲道义不是说几句空话,是真正要流血、要死人!
“倒下一个我,会有千千万万个我站起来!
“我身虽死,道义不死!”
少年声音随着寒风,在易水河一岸传出去很远很远。
不知道是谁被打动,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彩!”
这一声喝彩就像是乐曲前奏。
数万赵卒紧随其后,扯着脖子、凸着青筋嘶喊。
“彩!”
“彩!”
“彩!”
数万人的喝彩声横渡易水河,进入了另一岸的燕国斥候耳中。
“回去禀报主将,此地有大批赵军集结!定有要事!”
三日后,鄗县。
屠夫朱亥冷着脸,将易水河边的事尽数说给了信陵君听。
言毕,抱拳道:
“君拉我出市井,我杀晋鄙报答了。
“君这么多年待我甚好,这个恩情,我去杀秦国公子成蟜报答了。
“亥不欠君的了,这便告辞!”
信陵君留着眼泪,伸手挽留道:
“我和你相处这么久,你却因为见了秦国公子一面就离我而去,我魏无忌就差秦公子成蟜这么多吗?”
朱亥后退一步,躲开魏无忌的手。
“我从前一直认为君是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所以才愿意为君驱策,君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这次君要我刺杀秦公子,说秦公子居心叵测,要对魏国不利,我像往常一样相信君。
“直到刺杀失败我才发现,君欺骗了我,秦公子明明是一位正人君子。
“赵、燕开战,他代赵使燕,没有踏上魏国国土,没有提过魏国一句,哪里对魏国不利了呢?
“要我刺杀正人君子的你,已经不是正人君子,这就是我要离开你的理由。”
魏无忌收回手,抹着眼泪。
“你既然下了决心,那无忌再强留就是没有礼节的表现了。我请求你和无忌最后再吃一顿饭,让无忌为你送行。”
朱亥犹豫片刻,应声答应下来。
他陪着魏无忌在赵国鄗客居了近七年,虽说现在决定为了心中的大义而离开,但那七年的感情却不是说散就散的。
宴席召开。
入宴者除了朱亥,还有活下来的四个刺客。
他们都是信陵君的门客,麻雀吃的极欢畅。
刺杀嬴成蟜的刺客中,只有大铁锤不是信陵君门客,是应好友朱亥邀请而来。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五人相继倒下。
死。
有重于泰山。
有轻于鸿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