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不堪的龙袍砸入土中,扬起了一片烟尘。
沙翻痕似浪,风急响疑雷。
大雪漫天,雪花落在宁永年身上便化成血水,混杂着尘土染红了大地。
......
突然,周遭的打斗声停了,世界又重归寂静。
曾身居万人之上、心怀一统天下之志的帝王,如今竟这么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看着这幅场面,魏长天的心情竟有一丝难言的复杂。
他慢慢走到宁永年身边,抬头望了望于夜空中嘶吼翻腾的黄龙,又低头看了看后者鬓角的白发。
斗了这么久的敌人终于即将迎来宿命的结局,魏长天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宁永年可恨么?
他为了灭掉大奉五十万精锐,不惜以二百余万无辜百姓的命来陪葬,自然可恨。
宁永年可怜么?
他曾经拥有鼎盛一时的大宁,但机关算尽后却反而失去了一切,自然可怜。
宁永年可悲么?
他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放弃了可以放弃的所有,甚至是身为人皇的底线,自然可悲。
可恨、可怜、可悲。
这些都没错,但若抛开这些,想必宁永年曾经应当也有过如宁玉珂一般“为天下开太平”的愿景吧......
周围,已经停止打斗的众人都知道一切已无法改变。
他们表情各异的站在原地,目光齐齐集中在魏长天身上。
而后者却只是默默看着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的宁永年。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在《武道大巅峰》中,他是被萧风于朝堂之上一剑斩飞了脑袋。
现在,他则是要被自己在这凌波亭外一刀刺入心脏。
虽然不知道在许岁穗看过的小说里宁永年是什么结局,但想必也不会有啥好下场。
所以,宁永年的死好似就是注定的一般,区别只不过在于早晚而已。
而至于要如何评价这位帝王的一生......
或许就是那句——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长天,都在这里了。”
突然,已经在宁永年身上摸索了半天的魏兆海站起身子,将三个小物件交到了魏长天手中。
一枚小箭头,跟从邬定身上搜出的那个一模一样。
一块小铁片,其上刻着繁复的铭文。
还有一块再熟悉不过的清绝玉佩。
三个保命道具,如果魏长天没有经过今夜这般布置,而是只想凭借着神击来解决问题的话,那还真就大概率会失败。
不过眼下却再不会有意外了。
“沧啷!”
漏影出鞘,缓缓停在宁永年心口上方。
魏长天正欲落刀,但脚下却在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且无比微弱的声音。
“皇、皇宫北墙有一棵,咳,老槐......”
“树、树下有一座私库,库钥在太和殿的匾、匾额之后......”
“......”
刀尖猛然停住,魏长天的双眼微微瞪大。
他不是没想过宁永年会在临死前说点什么,但怎么也没想到说的竟是这些。
很明显,这座私库里一定有不少好东西,且只有宁永年一人知道。
而后者在这时候说出来......
“还、还有......”
脚下,宁永年艰难的张大嘴巴,嘴中尽是鲜血。
他的左手一点点挪动,死死抓住魏长天的衣角,双眼瞪得很大。
“朕死后,将、将士们不会屠城......”
“朕、朕只是想以此威、威胁你罢了......”
“告诉李、李怀忠,让、让他辅佐好文均......”
“不、不要将朕葬入皇陵,朕、朕没脸去见宁家的列祖列宗......”
“最、最后,魏、魏公子,朕想求你一事......”
“......”
心中情绪越发复杂,魏长天虽然没有回答,但却慢慢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宁永年嘴边。
然后,他便在漫天风雪中听到了后者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求、求你......”
“一、一定要保住大宁......”
“......”
身形一滞,魏长天沉默了很久,终于在漏影落下的同时轻声道出一个“好”字。
这个答案随风荡出很远,但宁永年却再也无法听到了。
就这样。
太初元年十一月十三,大宁天子宁永年,葬身于怀陵城外凌波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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