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虽然《大宁律》第一页就写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在制度上其实能审判皇帝的只有皇帝本人,即便是“最高法”大理寺也不行。
不过报纸毕竟是给老百姓看的玩意儿,没人在乎制度上合不合规。
百姓们只知道大理寺是审断一切大案要案的地方,有此“官方背书”,报纸上的内容自然便也就变得可信了不少。
所以......
宁永年竟是原州城之事的真凶?
许家造反,宁玉珂造反也都是被逼无奈?
还有,竟然是宁文均指使魏家造反的?
在《京报》的叙事口吻中,宁永年自然被塑造成了一个阴险狡诈、至百姓于不顾的凶君暴君。
而宁文均则是一位嫉恶如仇、大义灭亲的好皇子。
至于魏家......那当然是帮助宁文均替天行道的有力帮手。
以上三点,除了对宁永年的表述基本符合事实之外,其余两点无疑都十分离谱。
不过普通百姓却是根本没有能力分辨这些。
在他们看来,这份在过去一年中带给他们各种最新消息的《京报》就是最靠谱的信息渠道,最起码要比那些坊间传闻来的可信得多。
因此,半天时间不到,整个大宁便彻底沸腾了。
毕竟一夜之间就换了皇帝这事儿实在太有冲击力,甚至大部分人若非是听读报先生亲口说出来的,打死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先生!俺们刚来!没听到你刚刚念了甚!”
“你再念一遍吧!”
“是啊先生!再念一遍吧!”
“......”
极东,青州府。
一家名为“三润居”的茶馆坐落在海边不远的小镇上,来往之人大都是附近居住的渔户。
听说有天大的事发生,这些渔户今日也不出海捕鱼了,一股脑都往镇上跑,想要听听到底出了何等大事。
有人来得早,有人来得晚。
因此镇上为数不多的几位“读报先生”今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从早到晚已经把手中报纸来回读了不知多少遍了。
不过无所谓,只要有银子赚就行。
“稍安勿躁!各位乡党稍安勿躁!容老朽喝口茶润润嗓!”
一面喝着茶水,一面悄悄观察着面前铜炉里不停增加的铜钱。
当铜钱达到一个高度之后,穿着儒袍的老者便举起报纸,再次慢慢读了起来。
“咳!”
“天吉十五年十一月初四,节气大雪。”
“京报首刊,朝局巨变......”
“......”
月上枝头,屋外寒风阵阵,屋内却热的很。
小小的茶馆里外都挤满了人,人群每个几十息便会发出一阵惊呼。
今天的报纸足足有七八页,光是读完一遍就要差不多将近一个时辰。
更何况老者时不时还等待人群议论完才能接着念,所以念到最后甚至都已至子时了。
“各位乡党,报纸上说新皇帝许诺将会在十日之内平稳各州粮价哩。”
“还有南边,说是也不会再打仗了......”
毫无疑问,当这两句话说完,人群免不了又是一阵喧闹。
南边打不打仗这些渔户不管,但宁文均许诺十日之内解决粮价问题却是让他们无比激动。
夜色翻腾,沸沸扬扬的议论声又持续了差不多一炷香才慢慢停歇。
有人看到读报老者已经将报纸折起,便赶忙大声问道:
“先生!都读完了?”
“还有甚没读的么?”
“......”
“还有一事。”
透过人群缝隙看了看角落里的铜漏,又转头望了望屋外的夜空。
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读报老者似是有些感慨的轻轻叹了口。
“唉,各位乡党。”
“再有不到一个时辰便不是天吉年了。”
“新皇帝换了年号,打明儿起便是太初年......”
太初。
听到这个新的年号,渔户们纷纷面面相觑,明显不明白其中意思。
不过读报老者却懂得这年号中暗含的雄心壮志。
太初渺邈,难得而详。
人无定命,国无定运。
霸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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