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道不同,不相为谋(求订阅)
没人想到,这一刻,竟有朝堂官员跳出,就连台上的水月,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齐平扭头,好奇看他:“哦?这位大人觉得不对?”
一时间,许多道目光都投射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新朝廷与禅宗关系紧密,但在佛道之辩中,有官员擅自下场,仍旧令许多人惊讶。
有同行的官员脸色一变,想要阻拦,可却已来不及了。
那名跳出来的官员冷笑一声,说道:
“你口口声声,否认死后灵魂的存在,那也就是说,你也不信你祖先魂灵尚存了?”
众人一愣,没想到竟是这个角度,这话粗听起来,有些没道理,更像胡搅蛮缠,但其实不然。
是个大坑。
话语间,是刻意将齐平朝“不敬先祖”的话语体系引导。
须知,在这个孝道治国的世界,只要证实一个人“不孝”,那么对方再说什么,都站不住脚。
放在后世的舆论场上,如何攻击一个人?
只要找到对方黑点,令其道德有亏,那就不战自败了。
老节奏大师了……文官一个比一个心脏……
果然,听到这问话,不少人同时看向台上,期待“范筑”如何辩解,有人捏了把冷汗,担心这少年道人不谙官场深坑,掉入语言陷阱。
然而,齐平却是神情古怪。
盖因,类似的质问,在上辈子的历史上,众多有关于佛道之争的辩论中,就曾发生过。
以至于,他甚至不需要自己想答案。
感谢前辈的馈赠……齐平语气微嘲:
“既然这位大人笃信祖先灵魂尚存,为何不自刎,追随先祖而去呢?”
此话一出,登时引发哄笑,那官员愣了下,面红耳赤,想要再辩,却想不出如何反驳。
水月菩萨叹息,有些嗔怒,没再理会这插曲,她已察觉“范筑”的思路。
轮回,因果,说到底都立足于灵魂单独存在这一点,所以,只要驳斥了这点,禅宗的教义便站不住脚。
念及此,水月愈发凝重。
便听齐平侃侃而谈:
“神之于质,犹利之于刃,形之于用,犹刃之于利。未闻刃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
他将躯体与灵魂的关系,用刀刃和锋利做比喻,方便普罗大众理解。
水月菩萨略一思忖,却是摇头,淡笑道:
“此言差矣,木之质,无知也;人之质,有知也。人既有如木之质,而有异木之知,岂非木有其一,人有其二?”
齐平嗤笑:“今人之质,质有知也。木之质,质无知也。人之质非木质也,木之质非人质也。安在有如木之质而复有异木之知?”
水月沉默了下,转而再问:死者之形骸,岂非无知之质邪?”
齐平再答:“是无知之质也。”
水月:“若然者,人果有如木之质,而有异木之知矣。”
齐平摇头:“死者有如木之质,而无异木之知;生者有异木之知,而无如木之质……”
直至此刻,辩论才进入正题。
二人站在台上,伱来我往,水月不断从各个角度,驳斥齐平的论点。
而齐平却好似不用思考一般,几乎在水月质问的下一秒,就能给出令人信服的解答。
你一句,我一句,分明只是坐而论道,可那一声声辩论,一句句言语,却如同锋利刀剑,彼此碰撞,招招致命。
言语亦可杀人。
此刻,二人争辩,恍惚间,竟给人一种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感觉。
“爷爷……”
云青儿起初还勉强跟着,但渐渐的,身为学渣本渣的她有点听不懂了。
想问,却给云老先生抬手打断,只见太傅捋着胡须,双目炯炯有神,不断咀嚼台上言语,轻声赞叹:
“厉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于绝大多数民众而言,只是听双方谁更有道理。
或者,谁被说的哑口无言,在这一点上,齐平占据了巨大优势。
毕竟,他脑子里有另外一个世界,数千年,佛道无数次嘴炮争辩的历史记录。
这就是个巨大的资料库。
若论“修行”,比拼术法,的确没啥用处,可当双方比拼嘴炮和理论知识,拥有数千年,无数僧道智慧结晶的齐平,便已屹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近似的理论,能找出的角度,是有限的。
就如同那名文官,质问齐平的句子,在另外一个世界也出现过一样……这不是巧合,而是提问,反驳的思路就那些。
水月的每个提问,齐平都有现成的理论反驳,她以为,自己是欺负道门对传教经验匮乏。
却不知,站在自己对面的,并不是一个少年道士,而是无数将这点东西,研究了一辈子的精英。
而在云老这等文人眼中,那每一句辩论,都充斥着语言的美感,思维的精妙。
打嘴炮,素来是文人引以为傲,展现智商的游戏。
而此刻,台上的二人,几乎将语言,辩论的技巧,使用的炉火纯青。
云老不禁疑惑,禅宗有心算无心,有这等表现不意外,可道门,是如何做到的?
他扭头四望,却见人群中,支持道门的民众兴奋异常。
那些本已心向佛陀的百姓,动摇起来,本来低迷的局势,开始逆转。
……
内城门外。
穿着粗布衣裳,挎着布包的阿七挤在人群中,排队进城。
他同样想看讲经大会,但上午时候,要忙着卖报纸,等他完成工作,准备进城时,已经晚了。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他想着,伸手按了下布包,里面是“先生”留给他的字典。
这些日子,他修行不辍,也积攒了许多问题,想着,若先生是个大人物,没准也会去看讲经大会。
“入城凭据。”轮到他时,守城官差拦住他。
外城人进内城,要开具身份凭证,阿七一狠心,用了大毅力,才舍得钱办了一张。
“进去吧。”官差扫了眼,挥手不耐烦道,旋即与身旁人说:“怕不是混进内城乞讨的。”
另一人说:“你管他作甚,有禁军管呢。”
“也是,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