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力
回到怡春园,治疗迅速展开,之前没能送给法藏的雪莲花派上了用场。熬药的过程中,小玉给云禄输送了许多真气,据说这些都是她从我这里吸收走的,现在帮助云禄脱离了危险。
每天我要做的只是照顾昏迷中的云禄,喂她喝药,替她擦汗……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想。
确实,我的思虑少了很多,就像纺车的轮子,原本用力踩着脚踏,现在不踩了,轮子自己空转。从表面看轮子还是在转,但二者是有本质不同的,这里面微妙的差别我在长时间的冥想后才把握住:一个是有外力逼迫的、持续不断地施加作用,另一个是自发的、不受外界影响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之前是谁在踩脚踏?我不清楚,但我可以用排除法。结合发生在我身上的异变,很容易可推断,那就是情感。据说我失去了情感,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情感究竟是什么呢,剩余的我还是我吗?在云禄安睡的时间里,我一分一秒地尽情徜徉在新的思想海洋里,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初次来到一片新天地那般既好奇又小心地探索,探索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我很欣慰地看到自己的记忆跟之前分毫不差,从小到大云禄的重要时刻、美好的点点滴滴,都完好无损地保存在我的脑海里,我可以像翻书页一样一页页地查看。
同样令我庆幸的是,我仍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在意什么,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我仍然把云禄放在第一位,仍然可以为了她牺牲一切、消灭一切、改变一切……
但,这种思想跟过去有了一个决定性的不同。以前它是彩色的,是鲜活的,是紧迫的,红的激情、蓝的深沉、绿的松弛、紫的隐秘、黑的愤怒……如今一律变成了单调的灰色,变成了不会动的展览品。我站在那儿,世界是静止的灰色。
我从一个个原本浮动、摇摆、跳跃,现在却一动不动仿佛被定身般的物体旁走过,轻轻拨动它们,它们任我摆布,它们的每一个侧面都展现在我的眼前,容我细细观察。
从前它们像调皮的孩子,跟我捉迷藏,笑嘻嘻地从我眼前溜走,不让我抓到。现在它们安分下来,予求予取。我有无限的时间和空间研究它们。这就是我在这静止的灰色世界里看到的一切。
我丧失了情感吗?不好说。打个比方,我仍然憎恨着曹操,当我在我的世界里看到他时,尽管他的脸一直是模糊的,我仍然知道这是我的仇人。只是他不再冲我狞笑,不再散发漆黑的烈焰,不再挥剑砍我,而是像一个小老头般呆呆地站在那里。我从前后左右观察他,他无动于衷地把他所有的侧面展现给我,因而我知道这就是汉丞相、魏王、挟天子以令诸侯、杀害父亲、屠戮雍凉、逼得我和云禄背井离乡的仇人。
我憎恨他吗?我渴望复仇吗?是的。但是我不再与我世界里的他对抗,不再担心他逃跑,不用再费尽心力抓住他,我可以冷静地、客观地、深思熟虑地琢磨他的计划和我的计划。
其他人也是如此。张卫站在不远处,他的脸也是模糊的,但我知道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一片虚无。他不再发出嘲弄的大笑,这让我平静了不少。
(不会让你跑的,你放心吧。)
我走到他身边,暗自思忖。他的军队、官职、地位、财富、社会关系、所处环境、性格等等信息,一一罗列在我的眼前。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抬头仰望着灰色的天空。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我身上的变化……)
纺纱的车轮不再因外力转动,而是自发地、自由地、无拘无束地转动……我的思想不再受到情感的左右,它彻彻底底地掌控了它自己,以其绝对客观、绝对冷静的灰色涂改了我的世界。
这时,天空出现了一丝光彩,在我的余光里一闪。我扭动望去,看见了云禄,她在天空中微微闪耀着,周围的空间不容侵犯。何其神奇,在这灰色的世界里竟然出现了一抹高光。我怀着敬畏,轻轻蹬地,飞了上去,来到她身边。
她的面容宁静,脸上的线条像湖泊水天相接处那样柔和而清晰。她周身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变幻莫测,宛如一副水墨画里出现了另一个流派的丹青,那样夺目、那样迷人。
我一下子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紧接着,小玉也出现了,她笼罩在一片纯白的、圣洁的光芒中。这光芒像太阳的光环一样耀眼,温暖而令人向往。那代表深深的感激。沐浴在这光线里,心中便涌起神圣的感恩之情和无以为报的谦卑……
我的心开始颤抖,噢,不……
母亲出现在天边,灰色的天空竟开始染上光怪陆离的色彩,那是怎样的色彩啊……悲伤、恐惧、怜悯、担忧、自责……不,我无法承受,无法直视,天地崩塌了,我的世界消失了。
每次都是如此,每次我的世界都会被某种强大的色彩撕裂,有时是母亲、有时是云禄,偶尔也会被小玉的漫天白光所吞没……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否代表她们在我心里超越了情感,达到了无法磨灭的地步?
果真如此,那我对云禄是怎么看的呢?没错,她是我最宝贵、最可爱的妹妹。仅此而已吗?她身上绽放的异彩代表着什么呢?我摸不清、看不透,这光芒我分析不出来。也有可能我根本不敢分析、不敢靠近。
比起我对她的想法,我更想知道她对我的想法。不是兄友弟恭,这我了解,而是她在林隐寺的瀑布边跟我交合时的痴媚,面对小玉给我治病的痛苦,还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为我流露出的柔情蜜意,只对我一人……
是那样的情感吗,真的是我所想的那种情感?我很高兴,却也害怕,因为她是我妹妹。这既是祝福,也是诅咒。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情感,而这种迷茫已经酿成了可怕的后果,给云禄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要是她死了,我也不会苟活……
在我独自求索的时间里,云禄在迅速康复,雪莲花的功效着实了得,一整个雪莲花入药后,云禄身上的伤很快就修复了,骨头接好了,伤口愈合了,连一点疤都没留下——这很重要的,一幅传世之作,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哪怕出现一点小小的瑕疵,都会让人抱憾终身。
静养七日后,她醒了。小玉一语成谶,云禄丧失了部分记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认不出我了。
“我是你的兄长。”
当她用茫然的眼神望着我时,我这么对她说。
“兄长?”
很显然她的脑海中没有我这个人,对于我说的话将信将疑……不,应该说感到莫名其妙。我客观地换位思考了一下,假如自己忘了自己的身份,有人对我说她是我妹妹,我也很难相信吧。
“这样也行,”小玉对我说,“让她把你当成普通人,以后她就不会为你做傻事了。”
她那略显冷漠的态度,我并没有生气,因为她这句话确实有道理。我把她的提议认真思考过后,决定采纳。
“抱歉,那是一句玩笑,其实我们是同乡……”
我向云禄灌输了这样的思想:我们仨本是凉州人,魏军入侵了西凉,我们逃难至此,又被卷入了魏蜀之间的战争。我们帮蜀军抗击魏军,在一次战斗中她不幸受了重伤,失去了记忆。
我不太会说谎,因此当云禄注视着小玉的兽耳和尾巴、显得若有所思时,是后者替我解围的。
“喜欢吗?”小玉的耳朵俏皮地抖动了几下,一边挤眉弄眼,“这个是那边的潮流哟,咱们凉州人流行这样的造型,女人越是狂野越受欢迎呢——啊,我教不了你,抱歉,这是一个大法师给我变出来的,花了我不少钱呢。”
请不要把凉州人说成一群脑子秀逗的家伙……我有点冰冷地注视着小玉,试图用眼神警告她。所幸云禄的智力似乎并没有受损,对于小玉的说辞好像持怀疑态度。
请你怀疑得更坚定一点!
“那我的家人呢,他们来了吗?”云禄问。
我们早就想好了答案。
“没有,很抱歉,”小玉露出夸张的悲伤表情,做作地说,“村里只有我们三个逃了出来,其他人……都,都归西了,呜呜呜……”
别呜了,我无奈地看着她表演。
“那……我的亲人都没了……只剩我一个人了,是吗……”
小玉安静下来,向我投来一个“唉,你来吧”的眼神,我对上云禄那求助的、希望得到否定的目光。
屋外吵吵嚷嚷,陪酒女的欢声笑语,老板的粗声吆喝,靡靡的歌舞之音……但我心里却是一片平静,甚至像这房间一样死寂。
我凝视着云禄那楚楚可怜、惘然无助的模样。
一瞬间,鲜明的记忆在我脑海里苏醒,耳边仿佛传来亲切的呼唤,好像有人在叫我“哥哥”,眼前浮现出那熟悉的笑靥。
这笑脸与我眼前少女的脸重合了。
我眨了眨眼睛,驱走幻象。当然没有人叫我哥哥,这么做的人好像已经没有了。我依然跟坐在床上的云禄对视着。
“对,没错,他们都死了。”
我平静地开口说道,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云禄不敢相信地凝视了我两秒,然后低下头,眼神黯淡下来。
我平静地等待她接受这个“事实”。
“那以后……该怎么办……”她声若蚊呐,自言自语般地说。
“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我说。
“你们……”她迷茫地抬头看着我,“你们打算做什么……”
“我们会照顾你。”
“为什么?”她轻声问。
我一时语塞,小玉体贴地接过话茬。
“因为你父母把你托付给了我们,我们原本就是好朋友。”
“是吗……”云禄喃喃低语,看了看小玉,又看了看我,目光在我脸上长时间地停留。那眼神似乎具有魔力,时间在那眼光中停止流动,阳光为她驻足照耀,她好像想穿透我没有表情的面孔,窥视我的内心。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熟悉……”她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说,“看着你,好像有一种亲切的感触,真奇妙……”她双眉微蹙,闭上眼略微摇了摇头。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里面透出一种深沉而真挚的情感,“好朋友,是吗……啊,我的脑子……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快要想起来却又想不出来……”
云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虽然苦恼是不折不扣,却不得不屈服于现实,接受了现状。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回过去的记忆了。我们安慰她,让她不要多想,不必担忧,她刚刚苏醒,身子还有些虚弱,我们要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城里悄然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街上的氛围不同了,好像弥漫着焦虑不安。怡春园的生意变得冷清了,过去经常满座,现在大厅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之前对我们把武器带进来颇有微词,对总是用斗篷遮着脸的云禄指指点点的部分倡优,如今好像无暇他顾,偃旗息鼓了。
我偶尔会去庞德府上看望嫂子和孩子,一天他告诉我阳平关与汉中城之间的道路被蜀军截断了。
原来就在云禄坠崖的那天晚上,蜀军发动了突袭。他们提前从庞德那里得到消息,说大批守军被调往马鸣阁道,关内守备空虚。
庞德对此有些疑惑,他听说前段时间魏军在阳平关外的运输线遭到了攻击,但并没有从蜀军那里得到任何行动报告。我证实了这个传闻,告诉他是我干的。他听后大为吃惊,说魏军把相当一部分精锐调往关外,连魏王本人都亲自督战,原来是这个原因。
“魏王是不是一个身材较为短小,着蓝色披风的人?”我问。
“你见到他了?你是不是袭击了他,少东家?我听陪同的官员说当时差点遇难——”
“那就是了……他是不是会使用法术?”
“法术?我没有见过……哦——”庞德露出一个醒悟的表情,“我听闻太中大夫贾公擅奇术,曹公曾向他求取护符……”
“你说的人,可是潼关之战时献离间计的贾文和?”
“正是……”
蜀军从定军山杀下来,夺取了对面的天荡山,彻底掌控了两山之间的平原,从而把阳平关与汉中隔绝开来。我在跑马岭上的举动,主要是为了发泄精力,不料竟产生了这样的连锁反应,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蜀军能占领两山平原,对他们是非常有利的,因为这里就在定军山脚下,不需要开辟新的战场,而对汉中城的威胁却可以成倍增加。从前魏军在此地严防死守,不存在任何理论上夺取的可能。而今由于我在马鸣阁道的破坏吸引了魏军的注意,竟致其为现实。
“现在汉中几乎成为了一块飞地,”庞德说,“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城里的储备不久就要告罄。”
我原本打算阻断陈仓道,没想到蜀军竟然从阳平关内把汉中城包围了,阳平关虽然露在外面,但汉中城里的高级将领和官员还没来得及撤离,张鲁一族滞留在城内,这就够了。我原以为指望不上蜀军,不曾想他们用出乎意料的方式帮我达成了目标,世事真是难以琢磨。
当下,汉中加阳平关的魏军大概有十几万人,留守的有张郃、郭淮、徐晃等大将……包括曹操本人都被困在这里,他们从前后两个方向对两山平原发起了猛烈攻击,战斗一下子就进入了白热化,双方都知道这一战关乎生死,毫无保留,倾尽全力。
庞德告诉我这些情况后没几天,就接到了征召上战场的通知,他继而通知了我。
“令明兄,你真要帮魏国打仗吗?”临行前我问他。
“少东家,你多保重,我不会跟你和大东家做对的。”
我连夜把大嫂和孩子运到了蜀营,交给了大哥,并把云禄失忆的事告诉了他。大哥自然十分牵挂,但他脱不开身,跟我谈了几分钟就返回了前线。
战况非常激烈,蜀军艰难地维持着两山平原的阵地。要知道平原这里无险可守,他们又受到前后夹击,魏军的疯狂反扑几乎没停过。
大哥告诉我最棘手的不是这个,而是保护粮道。由于天荡山在平原对面,因此往那里运粮先要渡过汉水,然后要纵穿整个平原,全程暴露在魏军的火力下。
“跟我一起战斗吧,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你跟小妹会大有作为!现在老弱妇孺都派过来了,亟需更多人手,哪怕多一个也好啊。”大哥在那次短暂的谈话中说道。
我跟云禄商量后,都认为这是歼灭魏军有生力量的大好机会。不知是不是继承了我的情感的缘故,云禄对魏国似乎有着天然的仇恨。
但小玉不太赞同我们参战。
“唉,又是战争,人类就不能找点别的事做吗?”她有点鄙夷地摇摇头,“你能不能别去啊,战争是会死人的,我可不想你死了。”
“这个机会绝无仅有,我们很难袖手旁观。”我说。
“啧——”她夸张地咋了一下舌,不耐烦地挠了挠脑袋,两只耳朵不安分地抖动着,“唉,你非去不可吗?老娘从没有为一个人类这么操心,真的受够了……”
她突然转向了云禄,说道:
“妹妹,如果你们非要去,那你要跟我学一个招数再去,这在战场上可以保护你们。”
“什么招数?”云禄略带好奇地问。
“这个功夫在很多方面都用得上,其名为——”
她用江湖上的叫法称呼它:吸星大法。
我心头一凛。
“以前法藏师父跟我提起过,”我说,“这跟打仗有何关系?”
云禄则单纯地露出疑惑的表情,看样子没有那段记忆了。
“老家伙跟你讲过?那你应该知道它四种阶段的功效吧?”
“不,他没有细说……”
“那你听好了,是这样的……”
按照小玉的解释,这套武功根据掌握的深浅,分为四个阶段:初级阶段,能够隔空使力,用意念操纵物体;次级阶段,能够操纵生物的精气,吸收转移;第三阶段,能够干涉灵魂,影响心智;最终阶段,据说——仅仅是一种传说——可以超越时空……
“据我所知,第四阶好像没有人成功过,”小玉抱着双臂,陷入回想中说,“不论是人还是仙,不管是三界还是六道,有记载的最多只有第三阶段,没有达到第四阶段的……”
“那你们怎么得知有这样的境界?”我问。
“典籍上记载的,”小玉耸了耸肩,说道,“很久以前有一本秘籍,详细记载了这门武功的心法诀窍——不过书的原典早就散轶在历史的长河中了——”我刚想说话,她就率先截住了我的话头,好像很清楚我要说什么,“所有一切关于它的传说都是口耳相传,试图寻找证据是毫无意义的。你只要知道它确实存在,确有其效就行了。”
接着,她做出了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好像在暗示什么,大眼睛不停向我放电。
我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你就是第三阶段的——”
“哼哼,答对了——”
小玉洋洋得意地昂起头,松软柔顺的尾巴扫来扫去……我似乎明白她对路人和老板娘施加的魔力是什么了,为什么那些人都对她言听计从,也明白了她是用什么手段吸取我体内多余的精气。
“你就是用这一招排解我的精气吗?”我为了确认而问道。
“对,那是二阶的能力——”小玉颔首道,云禄仿佛抽搐了一下,我看向她,她安分地坐在床上,温顺得像一只绵羊,刚才是错觉吗?小玉好像没注意到,继续说,“典籍虽然没有了,但内容流传了下来。如果那是瞎写的,就不可能在现实中复制,对吧?所以尽管从没有证据表明真的有第四阶段,但依然有数不胜数的人前赴后继地投入到这门武学——或者用仙界的叫法‘神通力’——的修行中,意图窥见哪怕一星半点的终极奥秘……”
我跟她对视着,互相钻进对方眼睛里面,窥探对方的思想。我好奇的是这门绝学是否真有那么玄乎,而她……她的眼里流淌着神秘与戏谑。
“这一定很难学吧?”我说。
“是啊。”
“那我们恐怕没有精力和时间这样做。我们要尽快投入到战斗中。”
“不行!”小玉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抬头看着我,“你不光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我可不能让你死了。还有……”她扭头看了模样天真无邪的云禄一眼,低声说,“别忘了,你身边永远有牵挂的人,对你,对她,都是如此,战场是残酷的,你们要保护好自己。”
我再次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眼眸,随后淡淡地开口说道:
“那你为何要让她学,不让我学?”
“这种武功向来是只传同性,不传异性,”小玉不以为意地说,“她一个人学好就够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
“那么她要学多久?”
“你们不用学那么深,连第二阶段都不用,掌握初阶就行了,天赋高的大概半年吧。”
“这有点久了,”我摇了摇头,“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不,”她态度坚决,握着小拳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学好前不许去打仗!”
她微微咧着嘴,露出虎牙,好像一头凶凶的小兽。
“这场战争对我们相当重要。”我说,“我们不能置身事外。”
“不行。”她毫不退让,身体靠得更近了,微微踮着脚。
我沉默了片刻,瞥了瞥嘴说:
“何不这样,你去替我们打吧,你去把魏军打败,这样我们就不用出手了,绝对安全。”
“我是有能力这么做,”小玉深吸了口气,叹息着说,“但我很久以前就厌倦了人世间的打打杀杀,发誓再也不干涉凡人的斗争。抱歉啦,打仗我可提不起劲,你别指望我了。”
“你既不愿意代劳,又不让我们去……”我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是否有点过于——”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毫无预兆地弯下腰,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把她拦腰抱起,扛在右肩上。
“你做什么——”小玉挣扎起来,又踢又踹,但我不为所动,转身朝门口走去,余光瞥见云禄吃惊的眼神。
“我等会儿回来——”我这句话是对呆住的云禄说的,然后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我迈着健步进入走廊尽头的那个杂物间——路上遇到的男人吹起了口哨——反手锁上了门,然后把不断挣扎吵闹的小玉放了下来,把她面朝下压在几个摞起来的箱子上。
“你,你做什么啊——”小玉扭过头向后看着我,慌张地说。
我闭着嘴巴,强行把她的双臂扭到背后,重迭起来。我一只手抓着她的双臂,另一只手掀起她薄薄的裙纱,开始粗鲁地揉捏她的屁股。
“呀,不要——你怎么了——”
“你这嚣张的女狐狸,”我揉着揉着,抬起手啪的扇了一巴掌,声音在小小的密室里格外响亮,“欠收拾了是吧?”
小玉尖叫一声,身体颤抖了一下。
“你,你干什么——竟敢打我——放开——”
巴掌不客气地落在她另一边屁股上,掀起一阵臀浪。我一言不发,牢牢地压着她的身体。
我不能很清楚地讲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这是我在和她相处的虽短但深刻的过程中感悟到的东西……她重视……不,尊重我,是的,表面上或许看不出来,但只要想想这样一个事实:以她的力量本可以强迫我做任何事情,但她没有,除了第一次在雪山上的邂逅,她对我基本上是一种……放养的态度?这或许说明她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纯粹的工具,而是平等的人?对此我是充满感激的。
但她也是十分任性的,这点毋庸置疑,仿佛不知不觉赖上了一个小祖宗……跟她沟通不能用寻常方法,尤其不能用跟云禄相处的方式,不然她就真的变成你的祖宗。不能太迁就她,毋宁说有时候要适当地对她强硬一点。如果我这样粗暴地对待云禄,即使她不会反抗,心里肯定也会难受。但小玉似乎就吃这套。
“够,够了——”小玉喘着气,颤声说,努力想做出严厉的表情,但相去甚远,“放,放开我——”
我并不理会,只是冷漠无情、坚定不移、一下又一下地扇她的屁股。我扇一次,就揉一揉,再扇一下……动作不急不缓,循着一定的节奏。我控制着力道,既不伤害她,又让她有一点痛。
“呜呜……你别太过分……”小玉咬着牙,眼里似乎噙着泪水,脸上红扑扑的,“混蛋……”
“再说一次?”我冷冷地说,一边用力掰开她的屁股。
她嘤咛一声,低下头好像想把脸藏起来。我看到她的蜜穴已经流水了,缝一般的洞口被我略微扯开,可以看见里面有一点收缩。
我哼了一声,扬起手,继续拍打她的屁股,一下接着一下,富有节奏……渐渐地,她的臀部现出红印,而且变得不再消退。
我暂时停了下来,抓着她的双臂没有放手,从容不迫地开口说道:
“还敢不敢了?”
她张着小嘴喘气,双眉紧蹙,眼里射出混杂着反抗和迷离的光。她白了我一眼,似乎不想理我。
我没有气馁,继续扇她的屁股,把这当成一份单调、机械的工作,内心毫无起伏,专心致志。
这时门上响起了咔哒一声,我扭头看去……门外似乎没有动静,我等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没有再响。
我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小玉身上,她原本闭着嘴巴,竭力不想发出一点声音,但在我持续的折磨下,娇喘声还是从她嘴里漏了出来,而且逐渐变得放纵起来,小穴湿得一塌糊涂。
“还犟吗,嗯?”我问道。
小玉眯缝着眼睛,羞赧地摇了摇头,嘴里呻吟喘息着。
“说话。”我重重地拍打了一下。
“咿呀——”她高声尖叫,浑身发颤地说,“不,不敢了……”
“你要是担心我们的安危,拿点雪莲花给我们治疗不就好了?”我说。
“已,已经给了你们两个了,”她呜咽地啜泣道,“其它是……是我的……”
“听不听话,嗯?”我语气里透出危险的信号。
“不,不要……”她的身体下意识畏缩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这样吧,我提个折中的方案,”我一边抚摸她白里透红的颤抖的小屁股,一边说话,心里知道她把雪莲花视若珍宝,那是她的底线和原则,“云禄每天抽出一部分时间学习武功,其它时间让我们参与战斗,怎么样?”
小玉嘴唇颤抖,哭丧着脸,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放心吧,”她那委屈的模样令人不忍,我低声安慰道,“我们尽量远离敌人,不去战斗激烈的地方,好吗?”
“唔……”
她沉默了好久,最后似乎勉强同意了,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再说了,”我轻叹了口气,“你教会了云禄那个功夫,她不就可以帮我排解精气了吗?到时候我不要你了怎么办?”
她侧过头,呆滞地看着我,仿佛不敢相信我会这么做。
“好了,”我略带无奈地说,“不会不要你的,放心。你对我们有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说着,我从裤裆里掏出早已一柱擎天的老二,在她的阴唇上摩擦了一下。原本露出一丝欣慰表情的小玉突然惊慌失措,我不顾她手忙脚乱的阻拦,略微扎着马步,一挺腰,便毫不客气地尽根没入。
“现在不行啊啊啊——”
小玉的尖叫在小屋里回响,她一下就高潮了,像一滩烂泥般趴在纸箱上。
我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抓着她肉乎乎的翘臀,一上来就狂风骤雨地横冲直撞,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完事。她失声娇喊了几分钟后,我用力顶着她的屁股,把她的屁股挤得变形,有力地射在里面。她双腿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我一拔出来,她就站不稳了,跪倒在地上。
“舔干净。”我抓着她的头发说。
她大喘着气,顺从地爬了过来,用小嘴亲吻我的肉棒,伸长脖子仔细舔舐着棒身,然后慢慢把整个肉棒含了进去,微微摇头晃脑地吮吸着,把上面的淫水和精液吃得干干净净。
我轻柔地抚摸她的脑袋,把她的额前的刘海拨开。她双眼水汪汪地向上看着我,一边无微不至地套弄、咥吸着肉棒。
“好了。”过了一会儿,我轻拍她的脑袋,把肉棒抽了出来,发出“啵”的一声。她有点茫然若失地跪坐在地上,“走吧,回去了。”
她在我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倚在我的身上喘息。
“人家屁股好痛,”她抬头看着我,略带不满地嘟着嘴,“坐下来都疼……都怪你,你这坏蛋……”
“等会儿我帮你涂药。”我带着淡淡的歉意说,扶着她的胳膊肘。
她投过来一个嗔怪的眼神,不过看起来还是挺满意的。她捋平裙子,双手拢起自己又长又浓密的银发,扎成一束,然后有点羞涩地低头挽着我的手,跟我走向门口。
门一打开,顿时,我心脏好像跳停了一下,只见云禄贴着门站在门口,双眼圆睁,像金鱼眼似的暴突出来,吓得小玉失声尖叫,向后一跳,急忙抓着我才没有摔倒。
“你在这干什么?”我不由得警惕地问。
云禄慢慢露出微笑,缓缓地说:
“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呀?”
“没什么……”我含糊其辞,刚才心脏骤然加速,现在还是跳得很快,“我……嗯……说服了小玉让我们去战斗。”
“哦,是吗?”云禄笑眯眯的,目光从我这儿转移到了小玉身上,我明显感觉到女狐狸在我身边抖了一下,“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理解我们啊。”云禄说着,目光落在小玉抓着我衣服的手上。
“没,没关系……”小玉马上松开了手,躲避着她的目光。
“那我们回去吧?”云禄后退了两步,让出通道,双手一直背在身后。
我有点想让她先走,但她一直微笑地注视着我,仿佛我不动她就不动。没办法,我只好迈出步伐,带头沿着走廊往回走。小玉脸色发青,紧紧跟在我身边,好像生怕落后。
云禄走在后面,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像麦芒一样扎着我的脊梁,我甚至有点不愿意让她离开我的视线,仿佛那会发生什么危险。
(不要胡思乱想。)
我在心里说,那可是我的亲妹妹……但我始终隐约地感到她在身后藏了什么东西,这种联想令人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了,感觉不对劲,云禄……)
走在无声的地毯上,我不动声色地思索起来。云禄好像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确实应该有些变化,毕竟她一度濒危,失去了部分记忆……可是她的气质好像也变了,以前我从没见过她露出刚才那种表情……
(莫非,她对我,还是……)
我不禁产生了一点焦躁情绪。云禄已经不认识我了,可是她刚才对我的态度显然不是一个陌生人的态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对我还保留着印象,所以看到小玉跟我在一起才会如此可怕?这怎么说得——
(不,好像真的说得通……)
我如梦初醒,抓住了一个危险的事实:情感。云禄的情感现在是一种什么状态?她虽然失去了部分记忆,但几乎获得了我所有的情感,这对她会造成什么影响?
我渴望跟小玉谈论这个问题,但云禄就像监视犯人一样时时刻刻盯着我们,只要我跟小玉有密谈的倾向,一股阴森可怖的视线就会立刻投射过来。至于说我跟小玉可以尝试撇下她单独出门?想都别想,背着双手的少女就会微笑地出现在旁边。小玉已经被吓得有心理阴影,说什么也不敢这样做。当她告诉我她切药的银质小刀不见了时,我也打消了冒险的念头。
然而在除此以外的情况下,云禄表现得十分正常,跟以前一样。站在她的立场,我和小玉是自称好友的陌生人,她对待我们一如我熟悉的妹妹一样,文静、优雅、礼貌而不失温柔。
很多时候我会忘记在她眼中我已不是哥哥,而对她做出跟以前一样的亲密举动。比如吃药的时候,我会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搂她,想喂她喝。
她吃惊地看着我,身体抽了一下,好像本能地打算拒绝,但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做,只是有点紧张地双肘贴着两肋,微微红着脸,乖乖地等我把碗送到嘴边。
每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俩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兄妹,明白了她那奇怪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向她道歉,她总是看向眼角,喃喃地说“没关系”,一双眸子里似乎流转着神秘的秋波。
“谢谢你照顾我……”她轻声细气地说,“嗯……不知该怎样称呼你好一点……”
“叫我马铁吧。”我端着碗,又喂她喝了一勺。
“唔……”她好像有点不太情愿,“可以告诉我你的字吗?”
“我字松铭。”
“哦,谢谢你,松铭兄……这样可以吗?”
“乐意之至,娥梅。”
云禄肯定是嫌直呼我的名字不礼貌,才打算以字相称,这是我们从中原学到的礼仪。既然现在我们的关系不是兄妹,那么我也配合她,称呼她的字吧。
汉中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庞德再也没有回府。云禄的疗程一结束,我便带着她们一起趁夜飞离了汉中城,进驻了蜀营。我答应过小玉避免一线战斗,便申请负责后勤工作。
我担心刘备会不会对我印象不好,毕竟那天我相当无礼。我向他道了歉,但他好像忘了那件事,像初次见面一样亲切地接待我们,听了我的请求,体贴地指派我们押运粮草。我和云禄成为了一支运输小队的队长,负责把粮草从定军山运到汉水对岸,在那里跟两山平原的队伍交接。我们没有被派往天荡山,而是负责相对安全的定军山路线,这再次体现出蜀军对我们的关照。
粮草运输是三班倒不停歇的,云禄会在工作与睡觉之余,随小玉学习一阶神通力。小玉虽然对云禄心有余悸,但为了我的安全不惜强迫自己去做。而云禄竟然愿意服从她的安排,虚心向她请教,或许是因为她说了这样的话吧:
“云禄妹妹,你一定要保护好马铁,拜托你了,这件事只能靠你了。”
看着两个女孩亦师亦友、正常交谈的模样,我衷心祝愿这份光景一直持续下去。
按照小玉的说法,云禄属于天赋异禀型的,悟性奇高,或许不需要半年就能学会。
这是自然,妹妹一向聪明伶俐,机敏过人。她的智慧没有受损,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云禄的蕙质兰心,有着不亚于她花容月貌的吸引力。
也幸亏如此,幸亏她学得快,因为不久后我们就遭遇了一系列严峻的考验。
当时战况陷入胶着,魏军改变了策略,不再从平原正面强攻,而是试图切断两山平原与定军山之间的通道——那也是运输队的必经之路——从而形成反包围。
这是一项非常明智的决定,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这无疑增大了蜀军的防守面积。两山平原附近的地形特点是,阳平关、天荡山和汉中城都在汉水北岸,定军山在南岸。之前主要的交战地点集中在北岸,魏军试图打通阳平关到汉中城的路线,而蜀军设置了一道防线阻止他们。
而今魏军越过汉水向南岸发起进攻,不仅威胁定军山到汉水的粮道,还威胁着蜀军在定军山的大本营。为了在汉水北岸构筑防线,抽调了大批部队,大本营已经空虚了。虽然魏军不一定知道,但没有任何军队能对这样的威胁视而不见。
而蜀军要兼顾南北两侧是很不容易的,一方面人手不足,另一方面汉中这地方船只少、渡口小,渡江效率低下,两边运输不便,光是运送粮草就占用了许多船只,哪里有足够的船运送部队呢?
想必魏军发现了这个弱点,连日来猛攻渡口。汉江上有不少渡口,蜀军控制的只有一个,其它的没有余力去管,蜀军的阵线即沿着渡口所在的直线延伸出去。
蜀军努力地维持着汉江两岸部队部署的平衡,敌人主攻哪边就守哪边。为了保护粮道,连运输队里面的老弱妇孺都配备了武器,以便遭遇敌军时自卫。多亏蜀军将领中有不少一骑当千的猛将,凭借出色的个人能力以少敌多,守住了渡口。
我们碰到过庞德几次,每次不过打了几个回合他就撤退了。他装得还是挺像的,做出那种狼狈的、体力不支的样子,好像我们都力大无穷,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云禄的表现,即使跟最勇猛的武将相比也毫不逊色。虽然她失去了身世的记忆,但武艺一点儿没落下,反而因为摄取了雪莲花而增加了功力,任何见识过她在战场上的飒爽英姿的人,都会抛弃女子不如男子的偏见。
她保护运输队,一个人就能抵挡魏军一个小分队的偷袭,敌人见到她都吓得不敢过来;战友陷入包围,她独自冲入敌阵,杀进杀出,解救了所有人,连最顽固古板的将领也不吝溢美之词……
有一次她遭遇了曹操亲自率领的部队,不知是不是心中的仇恨被点燃了,宛如猛虎下山,奋不顾身,左冲右突,把敌军杀得丢盔弃甲、七零八落,连曹操本人都丢了战袍,落荒而逃……
她从小就是这样,平时在我身边温柔乖巧,上了战场就变得坚强勇敢、冷酷无情……她身着翠云铠,宛如血海中的一朵莲花,原以为这套甲胄不实用,看来是我浅薄了,不实用要分人,放在云禄身上,自是彼岸生荷,可辟三千弱水;红莲一度,即现三世三生。
看着她驰骋疆场、英气凛然的模样,我内心的世界总是难以抑制一股强烈的情感,灰暗的世界被炫目的光芒吞没,那光彩令我心驰神往、心荡神摇……
迷恋归迷恋,理智地讲我并不希望她参与战争,这很危险。我想保护她,我应该站在她的前面阻挡危险,而不是让她站在前面。虽说在武功上我帮不了她的忙——原本她的枪术就在我之上,现在我看她耍起枪来虎虎生风,既势大力沉又轻盈灵动,内力十分深厚,更是拉开了我一大截,说实话让我有点惭愧——不过我努力从别的方面协助她,其实就是帮助蜀军尽快赢得这场战争,让她不用再打仗。
我迫切地渴望尽快结束战争,便不遗余力地为蜀军出谋划策。虽然我并不能参与军事会议,但我对战场的观察和思考不比那些参谋少,有什么建议可以托大哥传达。
我发现的第一个异常是在阴雨连绵的入秋时节,当时两军围绕渡口的争夺已经已经持续了一个月,血水染红了汉江,江面上漂浮着许多尸体,阻碍了船只航行,云禄在帮着打捞尸体。
她的学习已小有成效,可以运用神通力控制一些不太重的物体。按照小玉的解释,一阶神通力分为两类,一是引力、一是斥力,云禄先学的引力。这种力有多神奇呢?世间再也找不到像它这样无需接触就能发挥作用的功力,它甚至不需要扰动一点空气就能生效。它好像隔空取物一般,能够从远处把物体吸引过来。尽管这种吸引有重量和距离的限制,但也足够实用了,比如云禄就可以用这种引力把江里的尸体吸附过来,比在船上打捞方便快捷得多。
我注意到这几天魏军的攻势减弱了,进攻的波次和部队数量没有以前多了,为什么,是因为天气?不,坏天气不是这几天开始的,之前并没有造成影响。那么是他们在休整?没有理由,现在是最后关头,谁松懈谁就功亏一篑,魏军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那是他们损失太严重,无力组织进攻吗?这也不太可能,尽管魏军的伤亡要高一点,但他们本来就比我们人多,据我估计,魏军剩余兵力仍比蜀军多。
那为什么魏军减缓了进攻呢?好像突然对渡口失去了兴趣似的。这令我迷惑,并隐隐感到不安。
我跟大哥讨论了这个问题,他说蜀军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并沉浸在一种乐观情绪中,认为魏军因一再遭遇挫败而士气低迷,又或是他们的士兵因补给不足而失去了战斗力。总之蜀军高层认为魏军已无力发起像样的攻势,己方的胜利指日可待。
我又观察了几日,确认了这不是一个偶然现象,说明魏军并不是在休整。那他们的部队去哪儿了?不可能凭空消失,也不可能待在城里吃白饭……
要是这时候能联系上庞德就好了……我这么想着,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联系不上,干脆我亲自去魏军阵营打探一番吧。
我不清楚魏军驻扎在什么地方,但我知道他们在北岸蜀军阵线的东西两侧都布防,像一把钳子夹着蜀军,这也是为了配合南岸的攻击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网。
我隐身飞到东西两侧的战壕上空,降低高度,所见到的景象令我震惊:战壕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士兵,显得空落落的。这些人有时拿着弓箭朝天上乱射一通,每次弓弦上搭着五、六只箭,有时又举起一个像模像样的假人,伸出掩体晃一下。
这些人的举动毫无疑问是为了迷惑蜀军,但他们既不是为了进攻,也不是为了防守,因为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正常状态下,士兵在壕沟里就像农村挂在门口的腊肠那样一个挨着一个。原本该填补空位的那些士兵去哪了呢?
我立刻联想到近日魏军的萎靡。他们不仅放缓攻势,还放松了封锁线?这没有任何道理,一旦蜀军突破封锁,就能从其它渡口运输,之前对那唯一渡口的争夺就失去了意义。这些士兵难道撤走了?不,他们的将领还在这儿,还有那么多士兵被困在这儿,不可能先把一部分撤走。
那些消失的士兵究竟去哪了?
我迅速把这一情况告知大哥,他传达给了上层。我作为情报来源参与了一次军事会议,又见到了之前在刘备帐中见过的那几个高级将领,还有其他偏将和参军。
有人说可能是魏军减员太严重了,我觉得这不合逻辑,因为——
“非也,若是减员的缘故,应是东侧的战线有影响,而西侧不变。为何?因西侧的敌军可以从阳平关得到补给。”
有人替我说了,是那个长脸薄唇的男人,名叫法正。之前他驳斥了我截断陈仓道的设想。当时我被他犀利的言辞和轻蔑的态度弄得恼羞成怒,事后反省,我的提议确实是一种自私的想法,不符合蜀军的最大利益,而我恶劣的态度也很幼稚,被自己的妹妹看到难堪的一面,我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能够坦诚面对这个事实。
至于这个男人对我的态度,还是就事论事吧,不要无端联想,如果他非要瞧不起我,那也不是我的错,而且目前来讲对我的生活也没有不良影响,所以我并没有记恨他。
法正说完那句话以后,有人说会不会魏军出现了逃兵,很多士兵逃跑了。这一次,他同样替我说出了心声:
“汉中已布下天罗地网,逃跑的士兵能去哪儿呢?他们无处可逃,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别的地方可能出现逃兵,这里绝无可能。我们遇到过投降的魏军士兵吗?”
大家都表示否定。
“正是如此,”法正继续说,“他们既没有逃跑,又没有投诚,也不是因为得不到补充而减员,那么他们会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