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托将头靠在他颈窝,无声掉下眼泪。
一团淡蓝的光晕在余光里闪烁,他转过头,一只亚特兰蒂斯的巡逻水母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伞帽颤抖着,将纤细的触须伸到了他的额心。
“孢父,你在哪里,呜呜呜——”
“孢父!救救我们!”
此起彼伏的人鱼幼仔的哭声夹杂成一片,生着小鳍翅的人鱼身影与没有鳍翅的人鱼身影在巨大的母巢外交错晃动着,似乎在一同捍卫着幼仔们,周围游窜着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影子,正朝他们侵袭围拢。白色的珊瑚丛间,满是人鱼的尸骸,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瞳孔剧缩。
一只遍布黑纹的蹼爪突然将他眼前的水母捏得稀碎,腰身又被搂紧了,漆黑的眼眸盯着他,森然而笑:“在心疼你的其他后裔们吗?但你很快就只有我一个了……但没关系,你还会有的……”
蹼爪放到他的腹部上,缓缓收拢。
“等你到了发情期,就会和我……和你唯一的后裔,生出新的后裔来……你和我的结晶,会长什么样子呢?”
如果他因现在的塞琉古斯而怀孕……生下来的一定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和灾祸之源。
刻托咬紧了牙,闭上眼压抑着泪水。终于,他缓缓伸出双臂,搂紧了眼前的后裔,嘴唇靠近他的耳畔,很轻,很轻的呢喃:“塞琉古斯……”
塞琉古斯呼吸一滞,也搂紧了他,似乎在黑暗和混沌间,也本能地想要回应他的呼唤。
刻托的蹼指嵌入他漆黑的发丝间。
“噗”地一声,蓬托斯之矛猝然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后裔的胸膛,也同时穿透了他自己的生命核心。
这三十多年修复再生出的,为数不多的创世人鱼的力量倾绽而出,冲进了紧贴着他的被黑暗污染的后裔的心口,他凝视着近处漆黑的双眸,抱着他撞碎身下的冰层,扎入冰冷的深海。
漂浮的碎冰间,狭长黑暗的眸底在濒死之际重新绽出一丝极光般的绿意与一瞬的清醒,瞳孔扩大地盯着他,蹼爪抓住他的发丝,就像多年前一样,满怀着恨意与渴望,还有什么想对他说,还来不及说出口。
刻托颤抖着,大哭着,最后一次拥紧了他。
对不起……唯有这样才能封锁你因暗潮而发生的越来越可怕的异变,唯有漫长的时间才能将你净化,可能是十年,一百年,一万年……可能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