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坐在另一侧,习惯观察分析的两兄弟伽德、伽斓则神色各异。
两个面部轮廓更显温和的高级虫族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瞳深处均闪过犹疑,转过头视线又起起伏伏落在了歌利亚和迦勒的身上,最终被迦勒瞪视警告。
伽斓和哥哥小声咬耳朵道:“……他们两个有点不对劲。”
“我也感觉,”伽德眯眼,“好像是从妈妈进去旦尔塔房间一会儿后开始的。”
五感敏锐的伽斓着重盯了一会儿满眼威胁、有股“杀虫灭口”劲儿的迦勒,小声和兄长分享着自己的发现,“虽然迦勒在很努力地隐藏,但是他的呼吸和心跳声都乱了,像在忍耐什么。”
这些更加隐秘的内部变化是虫群彼此之间才能发现的秘密,阿舍尔只能看到皮毛,但伽德伽斓,甚至是其他默不作声的高级虫族,已然窥见了始初虫种那份诡异的忍耐。
在其他几个高级虫族彼此交换眼神的同时,不把兄弟放在眼里的乌云则满心虫母。
乌云:“您是怀疑导致我们之间时间流速差距的,是宇宙现象?”
“嗯,”阿舍尔应了一声,神情略染思索,“我能想到的只有虫洞。”
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虫洞所具有“穿越时空”的结论被彻底落实,但至今却无人有过真实经历,一时间回忆着离开当天发生的一切的阿舍尔,也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虫洞……”原本观察着始初虫种的伽德皱眉,“要说是虫洞,时间上的差异就说得通了。”
如果是在六百年前,虫群们大抵要抓耳挠腮猜测什么是“虫洞”;但在六百年后的今天,曾经他们与虫母之间的文化水平差距经过年岁的积累被一点点弥补,哪怕是最不爱学习的乌云,现在说起来某些感兴趣的话题也是头头是道。
他们在努力跟得上妈妈的话题和思维。
正思考之际,由战舰意识操控的机械臂推过来一个直立的电子屏。
歌利亚起身,在迦勒“兄弟我同情你”的视线里,忍着一股一股交错涌动又被死死压下去的情欲,顶着那张清冷禁欲的面庞,尽可能错开阿舍尔的视线,抬手迅速在电子屏上操作。
很快,一连串数据累叠出现,将歌利亚冰蓝色的眼瞳倒映出荧光色。
几秒钟的时间,足够创始者号捕捉六百多年前曾发生在始初之地周围的宇宙现象。
阿舍尔:“有结果了吗?”
“是虫洞。”歌利亚拧眉,“而且在682年前,先后出现过两次。”
“两次?”
阿舍尔拧眉,他隐隐约约大脑里闪过什么,忽然起身走到电子屏幕前,“能看到具体时间吗?”
“可以。”歌利亚点头,手上迅速操作,“在这里——”
阿舍尔看过去。
两次出现虫洞的时间相隔只有半年,一次是在他离开始初之地的那天,还有一次……
是他在飞行器上遇险,被迫与模拟器绑定的那一天。
“妈妈,您是想到了什么吗?”伽斓询问。
阿舍尔摆手,“等会儿。”
他翻出来自己的联络器,连上星网开始搜索帝都星宇宙监测探查院的检测总结报告。
从前多年都不会出现一次的虫洞,今年接连在人类星域范围内出现过两次,前后时间差也就半年;再往详细了看,正是阿舍尔飞行器失事的那天和他离开始初之地的那天。
……一切都明了了。
第一个虫洞带着当时被背叛的阿舍尔穿越时空,掉落至因为王虫,而处于原始至黑时刻的虫群里,也就是过去的虫族,开启了一系列有关于芬得拉家族的建设。
第二个虫洞,则是将错乱时间重新归位的密匙,带着阿舍尔离开了摆脱王虫控制的始初之地,成就了现在的虫群。
因果循环,有始有终。
两道明晃晃摆在眼前的数据,解开了阿舍尔见到虫群之际就横陈在心里的疑惑,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这个世界太过巧合,还是说自己和虫族的缘分真就那么大?
“妈妈,您怎么了?”塞克拉看见虫母的神情有异,出声询问。
“……没事。”
阿舍尔摇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电子屏幕的数据,转身坐回在沙发上,“只是确定一下,造成我们之间时间流速差异的到底是不是虫洞。”
答案显而易见,只是在答案的背后,阿舍尔却又忍不住怀疑这其中是否会存在模拟器的影子。
——高纬度的造物,足以操控时间回档,能够完成死而复生的神迹……
如此种种看下来,想要在宇宙里搞个虫洞,甚至是两个,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猜测归猜测,这点儿事实还不足以落实模拟器的行径,尤其既然它本身已经拥有这么大的力量了,为什么不自己上阵拯救虫族、指导发展,还偏偏要拉着阿舍尔入局?
总不可能是路见不平想多救一条人命吧。
阿舍尔拧眉,除非……
这样高纬度的模拟器想要正常运转,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所谓的绑定宿主的存在,否则它再有通天的神迹,也一个都使不出来。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么“宿主”才是一切运行的动力?可以是阿舍尔,也可以是别人?
“妈妈?”
“妈妈!”
“嗯?”阿舍尔猛然回神,他看到了关切望着自己的虫群,轻声道:“抱歉,刚刚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