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照片我真的好久没有翻出来看过了,托你的福,我又重温了一次。你看我的脚是不是很滑稽?这张照片应该是三一年春天在迪化(今称wlmq)拍的,我左脚这么大是因为脚被冻伤了,穿套鞋把脚裹起来保暖。”
“先生的脚怎么会冻伤呢?”
“如今回忆起来,这脚还是伤得很值得的。三零年底的时候,我们在xj的qt县发现了两副大型的恐龙完整骨骼,如此难得的发现,让我当时迫不及待地想赶紧把它挖出来。可当时正是寒冬,不但气温一直是零下,还一直刮着五六级的大风,冻土过于坚硬,挖掘难度极高。为了确保挖掘过程中恐龙的骨骼不被掘坏,我们特意把附近的积雪收集起来煮成开水,浇在骨骼附近的冻土上,趁着土壤软化的时候小心地刮去骨骼上的泥砂,把恐龙骨一点一点挖出来。当时我们一边烧水、一边浇水、一边挖掘,因为气温太低,挖掘速度非常慢,我们整整挖了三十二天,才成功把两副恐龙骨骼完完整整地挖了出来。因为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呆太久,我的脚就冻伤了,不过现在全好了。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我们二八年的时候发掘出七副完整的三迭纪恐龙的骨骼化石,当时bj《晨报》和天津《大公报》都在头版头条位置刊登出来,瑞典一方立马致电国外,引发了海外争相报道。可他们报道的内容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我记得当时法国的一家报纸的标题是:“七个活的恐龙在中国xj发现”,瑞典一家报纸的标题是“沙漠中发现大如驴的恐龙蛋”。真是贻笑大方,要是真有活的恐龙和跟驴一样大的恐龙蛋,我袁复礼倒是说什么也要看看!”
梁绪衡看着照片上的时间,推算下来,袁先生脚上的伤情缠绵了足有三月才痊愈,可听袁先生讲起自己受伤的经过,口气竟是如此地轻描淡写。但一谈及挖掘恐龙的过程,他讲得却是事无巨细、绘声绘色。袁复礼先生似乎对自己受伤颇不以为意,反而挖出恐龙骨骼这件事时隔多年仍能让他欢欣雀跃,兴奋非常。
相册里有几张“佛头”的照片,梁绪衡盯着看了良久。
那佛头被放置在荒草之间,虽然发髻的部分已经残缺,然而脸庞圆润,线条流畅,可谓是雕工上乘。佛头眼帘下垂,满目慈悲,梁绪衡仿佛能进入到照片之中,看到周遭的芒草随风倒伏,那佛头仍是一动不动,不悲不喜。
这张照片将梁绪衡深深触动了,她觉得袁复礼先生一定也被这佛头所打动,因为相册里有好几张这个佛头不同角度的照片。
“你知道这个佛头有多大吗?”
面对袁复礼的提问,梁绪衡因为没有参照物,看不出这佛头的尺寸,只好摇摇头。
袁复礼将双臂伸开,比了一个不到一米的距离,对于一个佛头来说,它的尺寸可谓是不小了。
“这个佛头有两尺半(83厘米)高。我们在xj考古唐代北庭遗址的时候,在城南东门处发现了这个佛头,它显然是被人搬走过,中途却被放弃了,于是就这样留在了原地。它是用白色细晶质的石灰岩雕刻而成,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唐代的雕工已属上乘了。发现这个佛头之后,我们在四处搜寻了好久,既没有找到它余下的残身,也没有找到任何供奉它的庙宇,终究只剩下一个佛头而已。”
梁绪衡心中隐隐生出了怅然之情,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轻轻触碰照片中佛头的脸庞,袁复礼见此情状,没有说话,任由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梁绪衡不禁想到,也许像袁复礼先生这些在西北大漠搜寻的人,不过是任由命运摆弄的拼凑者,漫长的时光恣意放纵,诞生无数偶然,拼凑者们永远想要寻找下一块拼图,他们或许可以找到,或许永远找不到。但最重要的,是他们从没有停下追寻的脚步。
四更达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