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一阵汹涌的困意袭来,他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联大的同学们得知胡承荫苏醒了,一大早就都跑去了医院探望,满满当当、叽叽喳喳地挤了一病房。出乎胡承荫的意料,一夜之间,陈确铮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昨日的争执与不快仿佛全然被他忘记了一般,不但细心地照顾胡承荫洗脸刷牙吃早饭,还不着痕迹地帮他挡住了所有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在他的插科打诨下,病房里欢声笑语不断,一片其乐融融。
胡承荫默默地看着陈确铮为自己忙前忙后,他知道,他心里的这份感激即便不说,陈确铮也能明白。
而贺础安看着心照不宣的两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昨夜在他们之间定然发生了些什么,他却全然不想去探究,因为无论曾发生过什么,显然已经不再重要了。想到此处,贺础安便也跟着陈确铮一起忙活起来。
西南联大不但入学分数颇高,而且有严格的考勤规定,不论病假或事假,开学后请假两星期者,选课不得超过十七学分,请假三星期者,选课不得超过十四学分,凡请假四星期者,不得选课,必须休学一年,而休学超过一年不到校者,则直接按照退学论处。
为了遵守联大的规章,保证新学期的学习进度,胡承荫吵着闹着要出院,被陈确铮跟贺础安强按着才勉强同意再住院一段时间,可注册和选课必须在开学前完成,还要去向教务长樊际昌提交医生证明书作为请病假的证明。本来陈确铮跟贺础安想去注册组替胡承荫注册选课,可不知为什么,胡承荫坚持注册选课他必须要亲自去,两人实在拗不过他。考虑到胡承荫虽然身体虚弱但行动无碍,最终双方各退了一步,胡承荫同意再住院两周,注册选课则是三人一同去。
进了注册组的办公室,陈确铮第一时间去找文学院社会学系的大三学生名单,他一下子便在登记簿上找到了胡承荫的名字,随后赶忙叫胡承荫过去注册,谁知叫了他好几声,他都充耳不闻,而是自己在迫切地寻找着什么。
陈确铮索性走到胡承荫的身边想要看个究竟:
“狐狸,你找什么呢?文学院的名单在那边儿!”
胡承荫好像没听到一般,不停地翻阅着工学院的登记簿,眼光快速地在每一页名单上搜索着。
突然间,他的目光停住了。
陈确铮凑过去一看,发现胡承荫正一瞬不瞬地死盯着看的是工学院土木工程系的大一新生名单。他的目光定格在某一个名字上,许久一眨不眨。
“土木工程系的大一新生?有你认识的人吗?”
“啪嗒!”
一滴泪水流过胡承荫的下颌,落在了登记簿上,洇湿了一个名字。泪痕不断向外扩散,跟墨水混在一处,本来纤细的笔触延伸出无数条细密的触须,让“吕世俊”三个字瞬间变得模糊了。
胡承荫回过神来,有些惊慌地用手去擦,蓝色的钢笔墨水和着泪水随着手指蔓延开来,纸面上被抹出了长长一道蓝色的“伤痕”。
刚刚在外面抄好课表的贺础安走了进来,正撞见了胡承荫落泪的当口,赶忙过来探问:
“狐狸,你怎么哭啦?”
陈确铮却朝贺础安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什么也别再追问。
胡承荫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用病号服的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文学院的名单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瞅见啊?”
胡承荫巴不得早一点逃离这个“伤心地”,于是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注册和选课,可就在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陈确铮却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