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道走,一会儿功夫便出了小西门,到了城外。
周曦沐在糕饼店买了乌梅,还给曾涧峡推荐了几款阮媛爱吃的糕点。买好之后,周曦沐和曾涧峡便一同去菜街子买菜。置身熙熙攘攘的菜街子,曾涧峡的神情有些窘迫,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十分陌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可周曦沐却表现得驾轻就熟、自得其乐。
在蒙自的时候,周曦沐跟白莳芳一同住在王家宅院,因为跟诸位先生住在一起,且日常吃饭采用包饭制,白莳芳并没有太多展露厨艺的机会。如今他们有了安定的居所,便想在异国他乡寻回一些旧日的烟火气。白莳芳身子还方便时,两人经常相携去逛菜街子,即便是不卖什么,只是闲逛,也觉得既热闹又新鲜,有十足的乐趣。
昆明的菜街子十分热闹,不光有很多汉族的店家,还有很多倮倮族的百姓挑着担子过来卖货,甚至还有些农家直接用自家牛车把瓜菜拉来卖。菜街子上卖什么的都有,有青菜、白菜、南瓜、莲藕、菱角、白红黄三种萝卜等各种蔬菜,有桃子、梨子、红(今称苹果)、李子、杏子、苹婆等水果,还有许多种地的农妇在秋收农忙过后,或是在山野里采血荠菜、鹅肠菜等野菜来卖,或是去河里捞些河虾来卖,或是自己煮一些苦刺、马缨来卖。菜街子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卖家的吆喝声和买家讨价还价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夫妻俩每每置身其中,都觉得生动鲜活,新奇可爱。
刚逛了没多久,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声音一短一长,连续不断,听来让人不免心惊,可是街子上的百姓和摊贩只是朝天空看了两眼,依旧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继续着自己的步调,没有人表现出惊慌的神色。毕竟从九月中旬以来,空袭警报隔三差五就响一次,昆明的老百姓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人认为日本飞机会真的来。
周曦沐全不在意,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八点四十分,转瞬间又被水灵灵的兰豆吸引了注意。
“兰豆几文一斤啊?”
摊主伸出五个手指。
“我要一斤。”
那摊主嘴里叼着旱烟,铲了满满一簸箕,称好之后倒进周曦沐手上提的竹篮里。
“这……这一斤也太多了吧?足有二斤的量了!”曾涧峡惊叹。
周曦沐经常逛菜街子,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他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玫红色口金包,在曾涧峡和摊贩诧异的目光中十分自然地掏钱给老板,一边说:
“曾大哥,你说的没错,在昆明的菜街子买菜,一斤就是一公斤。”
“这是哪里来的规矩啊?”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纳闷,后来问了当地人才知道,二十多年前滇越铁路开通,昆明就成了进出口物资流通的集散地,那时候昆明就开始采用公制作为计量单位了,后来就约定俗成,一直延续到现在了。”
从北平到长沙再到昆明这一年多以来,物价一直在稳步增长,一样的薪水,购买力下跌了一半不止,白莳芳平日里都十分俭省,可这次请曾涧峡回家吃饭,周曦沐却十分舍得下血本,鸡鸭鱼肉买了个遍,几乎要把钱包里的钱掏空了还不罢休。
“曦沐,别买了,尽够了!你买这么多,咱们四个根本吃不完!”
“吃得完吃得完,中午吃不完晚上接着吃!”
曾涧峡每次看着周曦沐满不在乎地掏出那个玫红色的口金包出来付钱,终于忍不住问道:
“曦沐,这口金包不是你的吧?”
“看出来啦?这是莳芳的钱包。”
“你一个大男人,连个自己的钱包都没有吗?”
“别提了,我都不知道丢几个了!后来我索性就不用钱包了,需要用钱的时候我就直接拿莳芳的钱包用,用完再给她,反正我平时也没有使钱的地方,我本来就丢三落四的,再买一个钱包,迟早又得让我弄丢!”
曾涧峡早就知道他这位老友行事洒脱不羁,对俗世的很多规矩都全然不放在眼里,这让他觉得由衷地欣赏,甚至有一丝羡慕。
(本章完)